第二六七五章 如爾所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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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留在宣府跟朱厚照相持不下。

最初朱厚照視而不見,到底沈溪不在他行宮門前賴著不走,他不用擔心隨時被沈亦兒教訓。

但隨著時間推移,朱厚照心中的不安逐步加深,生怕京城那邊出亂子。

「自古以來,皇帝不坐鎮京師必定會整出一些幺蛾子來,本來沈尚書可以在京城幫朕看著,絕對出不了事,但沈尚書就是要跟朕對著乾,不肯回去,若真有人惦記朕的皇位,朕該怎麼應對?」

朱厚照雖然貪玩好耍,但他很清楚自己的玩心是建立在朝政托付於可以信任的大臣手上,他明白身為皇帝沒有退路,大明皇室的內鬥由來已久,篡位成功的遠的有靖難之役,近的則是奪門之變,不成的就是他登基後的安化王和寧王之亂,輸者不僅輸掉皇位,甚至還危及生命,在這件事上飽受沈溪熏陶的朱厚照,有著非常深刻的認知。

當朱厚照說出這番話時,旁邊有聆聽者,便是前來給朱厚照奏事的張永,因皇帝之言類似於自言自語,仿佛帝王把內心真情實感說出來,張永不敢主動接茬。

但朱厚照並不介意張永聽到自己的心聲,側首問道:「張永你且說,朕該如何讓沈尚書回京師?有什麼好辦法?」

張永心想:「要有辦法的話何至於陷入如此僵局?這司禮監掌印可真不好當,什麼破事都要詢問我的想法……我又不是沈尚書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如何才能勸動他?」

心中腹誹不已,但張永哪裡敢表露出來,想了想試探地道:「回陛下,京師事務不少,六部跟內閣配合無間,還有陛下英明指點,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大明江山穩若泰山,怎會有人威脅社稷穩定?」

朱厚照皺眉不已:「朕問的是如何讓沈尚書回心轉意,主動返回京城做事,你跟朕說的什麼狗屁話?」

張永低下頭道:「老奴認為……想要讓沈尚書回去……隻需陛下您下一道聖旨便可。」

「切!」

朱厚照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如果發道聖旨就能把人打發回去,朕也不至於現在如此被動……之前不也讓人去傳過話了嗎?」

張永湊上前,低聲道:「陛下您忘了,您是君而沈大人是臣,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何況是安排他去一個地方?陛下給出限期讓他必須走,他非走不可!」

朱厚照煩惱地道:「萬一他不走,還要跟朕說那些請辭的話,撂挑子不乾呢?」

「這個嘛……」

張永未料到朱厚照會刨根問底,思索好一會兒後才為難道,「若真如此,那說明沈大人心意已決,倒不如……成全他。」

朱厚照怒不可遏:「好你個張永,朕算是看出來了,你不是給朕出主意,而是想挑唆朕跟朝中股肱大臣的關係……你也知道沈尚書是朕什麼人,他既是朕的先生,皇後的兄長,又是國公、內閣大學士、吏部尚書,你知道他對朝廷有多重要?有他在朝中,那些魑魅魍魎一概不敢出來造次,你讓他離朝,朕就少了辟邪的門神,那些牛鬼蛇神都會來找朕的麻煩。」

張永道:「陛下,或許從某種角度而言,沈大人是門神,擋住小鬼,但若門神的槍口不對外,而對內呢?」

本來朱厚照很氣惱,但在聽到張永的話後,突然愣住了,呆滯半天也沒回過神來。

張永卻感覺自己把握到了朱厚照的脈搏,順著梯子往上爬,又補充道:「沈大人以前在朝的確兢兢業業,老奴幾次在他身邊共事,佩服沈大人卓爾不群、剛正不阿的態度,知道他為國為民,為大明江山社稷,嘔心瀝血,但人心總會變的。」

「變什麼?」

朱厚照斜眼問道。

張永回答:「陛下喜歡以史為鑒,那老奴不妨請陛下回想一下,自古以來那些有權有勢的大臣,都是以如何方式收場的呢?」

朱厚照深吸一口氣,若有所思:「不得善終之人居多,那也是帝王的猜忌心太重,但這不代表君臣之誼不能善始善終,不是有很多正麵案例?像劉備和諸葛亮,唐太宗和魏征……」

張永提醒道:「陛下所說,乃是君強臣弱時,可別忘了史書上還有王莽篡位、安史之亂以及陳橋兵變的先例!老奴絕非挑唆陛下跟沈大人之間的關係,但請陛下想一下,這幾年沈大人是否因成為朝中股肱,而對一些老臣,甚至對陛下指手畫腳?許多時候都拿一些事跟陛下要挾?」

朱厚照不說話,顯然心中已有成見。

這是朱厚照自帶的防禦心使然,他對每一個進諫的大臣都天生帶著反感,哪怕對沈溪又敬又怕,但隱約也會有一種憎惡,他自然不是完全沒想過沈溪會謀反之事,隻是一次次在內心把這種可能性給否決了。

張永道:「陛下之前誤會老奴跟沈大人走得近,完全在於老奴之前做事,很多地方不得不仰仗他,老奴知道錯了,但由始至終老奴的忠心全在陛下這邊。請陛下明鑒。」

說著,張永跪地叩拜,等候朱厚照降罪。

朱厚照擺擺手:「講這些沒用,沈尚書這會兒又不結黨,還主動交還兵部尚書之職,不可能威脅大明江山社稷……你先想想怎麼把他打發走,回京城最好不過。」

張永道:「以老奴所知,沈大人想往江南籌備與佛郎機人的戰事,那老奴不妨做一種假設,若是沈尚書如願前去赴任,對陛下、對朝廷有何損失?陛下可以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其實很多事情沈尚書在江南也可完成。」

「嗯?」

朱厚照皺眉看向張永。

張永語氣變得緩和許多,再道:「沈尚書坐鎮南京,既滿足其願望,他離開宣府也能讓陛下高枕無憂,朝中事務也不擔心沒人打理。」

朱厚照皺眉沉思,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建議的可行性。

但此前朱厚照考慮跟沈溪的關係,耗費太多心力,此時頭腦很混亂,半天不得要領,最後不耐煩地甩袖道:「此事先等等,實在不行,就讓沈尚書去江南……朕確實不想他留在宣府這邊,朕做什麼事都不自在,煩死了!」

……

……

因為生平最敬畏之人在身邊,朱厚照行事有了製約,這些天心煩意亂,精神萎靡不振。

再加上張永不斷進言,讓朱厚照改變心意,最後下達了讓沈溪往南京「公乾」的聖旨,讓沈溪暫時離開宣府往南京,算是皇帝對大臣的妥協。

這次由張永前去傳旨。

當張永在驛館見到沈溪後把事情說出來,眉飛色舞,倒有邀功的意味……看看,要不是我,你還在跟陛下冷戰,現在你可以如願以償去江南,躲開京城的是是非非,君臣矛盾也可以解除。

沈溪神色冷漠:「我的意思是前往新城履職,而不是南京。」

張永笑道:「二者有區別嗎,沈大人?您去南京或者新城,都是往江南,您既是監國,又是吏部尚書,還擔負籌備朝廷對外戰事的職責,您在南京,要往新城視察,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您甚至都不用跟陛下請示。」

沈溪打量張永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張公公用心良苦啊。」

張永先是一愣,迅即意識到沈溪是在挖苦他。

因為誰都能看出來,沈溪往江南,受益最大的便是他這個剛上任的司禮監掌印太監。

張永既完成皇帝的交托把沈溪攆走,又讓沈溪遠離朝廷核心,讓司禮監的職權擴大,否則沈溪留在京城,司禮監掌印太監形同虛設,朝中所有事務近乎被沈溪壟斷,這不是張永希望看到的情況。

張永辯解:「鄙人乃是一片好意,沈大人若不領情便罷。」

沈溪卻搖搖頭:「相反,我得好好感謝張公公代為斡旋。」

張永笑道:「那是當然,咱們畢竟是一條心,還有便是擰公公……最近他也很為難,陛下為了沈大人不奉詔而至宣府,以及遲遲不肯離開,焦頭爛額,對身邊人多有苛責……您離開對誰都有好處。」

沈溪苦笑道:「看來我的到來,讓很多人都很難做。」

「這……在下倒不是要指責沈大人……」張永強行辯解。

沈溪一抬手打斷張永的話,「張公公所做之事,本人銘記於心……張公公放心,我無論做何事都秉承規則,咱們間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之事多謝了。」

「沈大人客氣。」

張永嘴上說得漂亮,心裡卻在嘀咕:「你不走,我就算是內相也要聽你的,而且還不得不聽,因為陛下對你言聽計從,小事你處理,大事也聽你的,那我做司禮監掌印還有何趣味可言?更何況張苑是你的人,這次你不知如何施展的手段,又把張苑給弄回朝來,莫非是想找機會替代我?」

張永顯然對沈溪有了諸多意見,當初靠巴結沈溪上位,現在如願,卻認定未必如皇帝所言是沈溪舉薦他的,下意識地為排擠沈溪找理由。

這也是畏懼之下的自然反應,他很清楚隻要沈溪想對付他,或者將他弄出司禮監,不過是舉手之勞。

沈溪起身:「既然陛下聖旨已下,本官即刻找人收拾行囊,可能要先回京師一趟,稍後便啟程。」

「沈大人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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