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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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他們麵前的棋局都一樣。

「我說——」謝曲有點慌了,搓著胳膊抱怨道:「這實在有些太瘮人了,走到什麼時候才能是個頭?」

謝曲嘮嘮叨叨的聲音很大,但他其實主要是為了給自己壯膽,並沒真奢求得到範昱的回答。畢竟範昱打從看見他起,臉就拉得比泰山還長。

但範昱居然又耐著性子開口回答了。

範昱轉頭掃了他一眼,臉上說不清是什麼表情,似乎有點嫌棄,但又好像帶著點別的什麼,「說你怕鬼,你還真這麼慫?你給我安靜一點,我馬上就能找到缺口了。」

範昱眼珠顏色很深,是純粹的黑色。這世上其實很少有範昱這麼黝黑的眼珠,以至於當他眼睛一眨不眨看著誰的時候,通常都會令那人產生一種錯覺。

就好像站在麵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眼望不見底的深淵。

偏偏那深淵還是個會吃人的,在循循善誘著引過路人往下跳。

「別怕。」範昱道:「遇到什麼都不要怕,隻要靜心找到缺口就行,這話還是你從前說給我的。」

謝曲輕皺起眉,頭腦有一瞬間很混沌,但他很快就又被範昱喊回神。還沒等他再張口說話,範昱已經拉住他的手,冷聲要求道:「閉眼。」

閉眼這倆字被範昱說得一字一頓,隱約帶了點命令的味道。按理說謝曲活著時家境優渥,是走到哪都被別人捧著慣著的一個紈絝大少,本該很討厭這種命令句,但不知怎麼,謝曲這回竟然什麼也沒反駁,立馬聽話閉上了眼。

眼皮合上的瞬間,謝曲先是眼前一黑,緊接著有淺青色的亮光出現,街上的景色慢慢有了一點變化。

是範昱。

謝曲感覺到自己與範昱攥在一起的手微微發燙,是範昱在他眼前點起了一盞「燈」,令他能暫時透過織繭人創造出來的虛像,看清這顆繭最真實的樣子。

竟然全部都是紙紮的。

房子,馬車,街上往來的男女老少,甚至擺在小攤上供人挑選的漂亮珠花,全部都是用紙紮成的。

範昱說:「這就是我眼裡的世界。」

來往行人的臉都變成畫皮,五官是平的,被粗糙地點在紙上,隻要一笑起來,眼睛和嘴巴就都變成黑色的豁口,既沒有牙齒,也沒有眼白,樣子既可怖又荒誕。

謝曲打了個冷戰,倏地睜開眼。

然後他第一次感覺滿大街隻有六張臉是件很溫暖的事。

起碼比紙糊的要好。

範昱站在旁邊幽幽地問:「怎麼樣,現在你還覺得害怕嗎?」

「不了不了,他們都長得挺和藹可親。」謝曲麵無表情搖頭。

絕了,原來消除恐懼的最好方法,就是讓他看到更嚇人的東西。

範昱這邏輯真的很絕。

適應了,也就是可以思考了。謝曲在滿大街的紙人中轉過頭,看向相貌格外親切美麗的範昱,忽覺大美人果然就是大美人,想來天仙下凡大概也不過如此。

「缺口在哪裡?」謝曲問。

範昱沒再答話,而是彎月要撈起地上一把最普通不過的小石子,隨手向遠方拋去。

叮叮當當一陣響動,石子落地變成隻有巴掌大的小人兒,邁開還沒三寸長的腿,連滾帶爬往東北方跑去。

是撒石成兵。

「差不多已經找到了,跟著它們走就行。」

謝曲表麵上異常淡定,心裡波濤洶湧的旁觀了全程,心說那些凡間修者們和真神仙相比,簡直就是個屁。

「不是說…盡量不要用法術麼…」謝曲歪頭看著那些石子小兵,茫然道。

「這算什麼法術,隻是一些傀儡術罷了,若非要追根究底的話,這東西大約就和凡間靈修們平日練的偃術差不多。」範昱見謝曲一副看什麼都很不可思議的模樣,搖搖頭解釋:「隻是我用的傀儡術更高階一點,不僅對做傀儡的材料沒局限,還能隨便給傀儡『點精』。其實在很久以前,那些凡間修者最開始練的也是傀儡術,可惜他們裡麵真正有天賦的不多,做不到駕馭萬物,最後隻能選擇最容易『點睛』的木偶做成偃甲,慢慢的傀儡術也就演變成偃術了。」

「對了,這也是你教我的。」

謝曲眼皮又是一跳,敏銳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

範昱已經跟著石子小兵一路跑過去了,謝曲隻好跟上。

隻是有那麼一瞬間,謝曲仿佛在範昱背後,又一次看見了之前那道虛影。

隻是這回,謝曲抬手摁住心口,明顯感覺那裡似乎是被什麼東西給狠狠碾了一下。

那不是尋常的虛影。謝曲想。

因為雖然隻見過兩回,他卻已經被一股沒頭沒尾,沒有緣由的悲傷徹底侵襲了。

這悲傷很綿長,細細密密鑽進他三魂七魄中的每一處,令他思維混亂,身體沉重,卻又解脫不得。

就好像,他已經被圍繞在範昱身上的這古怪東西溺困了幾百年,無論如何也擺脫不掉。

謝曲覺得自己好像抓到了點什麼,或許除了一起為死去的人引路之外,他和範昱還該有點更深刻,更難忘的關係。

他想問問範昱這關係是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以我所剩不多的頭發發誓,謝範這倆人真不虐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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