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玩玩而已(1 / 2)
「大哥!」
魏二火速帶人下樓,眼睛冒火,劍指孫景明和他身畔的隨從:「在陵南府対我魏家嫡長子下手,統統給我抓起來!」
魏大公子身下泅出一片血泊,麵色慘白,疼痛令他想暈過去,尊嚴卻迫使他睜大眼。
看到本該在府裡逍遙快活的二弟出現在此地,他瞳孔驟縮!
這時機,這地點,怎能不令他多想?
他是個廢人了。
二弟卻生龍活虎。
看清他眼底漸起的陰霾,魏平奚手拍欄杆,問身側佳人:「還困不困?」
出了這麼大的事,鬱枝不知她怎麼還笑得出來,蒙眼的手慢慢放下來,她顧自心驚:「是、是……」
一指貼在她唇瓣,四小姐湊近她,語調悠揚:「姓魏的成了太監,關我魏平奚何事?你說対不対?」
她摟著鬱枝,兩人親親密密下了樓。
侯府嫡長子當街與小舅子比武被去勢,命根子整個斬下來,鮮血淋淋,可謂聞者唏噓,見者悚然。
此事半個時辰內傳遍整座陵南府,魏家上空陰雲密布,魏老爺子雷霆震怒,一氣之下差點廢了孫景明筋脈。
孫景明有傷在身,一個不慎險些遭了老賊毒手,他氣得翻白眼:「廢了也就廢了,他留著那玩意也沒多大用,幾年了可曾令我姐生下一兒半女?
「說不過就打人,打不過就玩命,這就是你魏家家風?我看也不過如此!
「再者說了,姓魏的咎由自取,他先前可一直朝我下三路猛攻,猛攻不成又想廢我拿劍的手,我手臂不傷,怎會一時失手傷他要害?
「以他対我姐所做種種,我留他一條性命已是仁慈,識相的快快寫下和離書,放我姐歸家!」
孫氏震驚他從何得知她這些年的不如意。
魏老爺子火氣翻湧:「放肆!」
孫景明一身是膽,縱使強龍不壓地頭蛇,他也得為他姐說句公道話,他站在這,代表的不是自己,是孫家!
麵対老爺子聲勢他不避不退:「是我放肆,還是你們魏家仗勢欺人,無禮在先?
「先時瞧不上我孫家,又何必娶我孫家嫡長女?娶了不好好待她,魏大公子那玩意不行,訂婚前不說明,這是騙婚!
「不是老爺子聲音大就有理,這話就是到了當今陛下麵前我還是一字不改。非我孫家心狠手辣,是你魏家先折辱了我孫家!」
初生牛犢不怕虎,孫景明滿打滿算十八,在孫府是大公子,比起孫氏卻是差了幾歲。
幾歲之差,長姐如母。他一番言語震得四座皆驚。
魏平奚來了這連個座位都沒有,隨手扯了把椅子過來,老神在在地坐在那,感嘆孫尚書養了個好兒子,孫氏有個好胞弟。
在場的都是主子,鬱枝自然沒坐著的資格,站在四小姐身旁,膽戰心驚地看戲。
「放輕鬆。」
鬱枝看著她,輕輕「嗯」了一聲。
她懷疑魏大公子去勢是四小姐做的局,順著這思路想去,若不是還好,是的話,四小姐的心機該有多深?
魏老爺子一把年紀不好和孫家小輩動嘴皮子,閉上眼,由著底下人處理。
嫡長子被廢,儀陽侯滿心憤懣,且將這孫景明晾在一邊,怒聲道:「你說!是失手還是有意?當時情況如何,都給我細細道來!」
魏二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回祖父、父親,當時,當時我和四妹都在場……」
老爺子渾濁的眼睛睜開,直直盯著孫女。
魏平奚不怕他看,甚而明目張膽與他対視,眼睛清澈,坦坦盪盪。
「我知道你武功高,是你出手害你大哥,是與不是?!」
老爺子冷不防開口,孫景明驚呆了:這老頭腦子是不是有問題?不懷疑外人,先懷疑自家人?
可見魏家水深,亂得很。
沒人敢說話。
魏二住了嘴,靜看祖孫対峙。
鬱枝緊張地要死,反復提醒自己「四小姐是無辜的」,這才穩住心緒沒露出絲毫異樣。
魏平奚把玩寵妾的手:「祖父說這話就過分了,大哥遭難,我比誰都傷心,怎麼就是我害了大哥?
「不信的話,祖父盡管要二哥說完。
「二哥那會和他的仆從防賊似地盯著我,我哪有機會出手?況且我又不是神人,哪知道孫公子何時會來陵南府?
「他因何來陵南府我都不知,怎就有了『我害大哥』一說?」
她難掩神傷:「祖父看不慣我,故意在姻親麵前要我沒臉,我也想問一句:我是不是祖父的孫女?是不是魏家血脈?」
不是魏家血脈,豈不是說儀陽侯在替別人養孩子?
老爺子斥道:「胡言!你當然是我魏家血脈!」
常年往事浮上來,他心生疲倦,問魏二:「她說的可対?」
「対!孫兒擔心四妹行事任性,特意留了心眼看著她,大哥遇害時,我正與四妹拌嘴,她沒機會下手。」
「你們也都看見了?」
守在門外的仆從紛紛回稟:「看見了,不是四小姐下的手。」
要說起來,更像是一場意外。
恐怕孫公子都沒料到劍會歪成那樣。
儀陽侯眼下喉嚨上湧的血腥氣:所以他的嫡長子,純粹是倒黴命裡注定當太監?
「先把他關起來,想要兒子,讓孫千業自己來贖人!」
他指向孫景明。
孫景明罵罵咧咧連同他帶來的那些人都被關入魏家柴房。
四小姐成功洗脫嫌疑,意味深長地看向她的好二哥。
対上她的眼,魏二仍是惡狠狠地瞪她,魏平奚長身而起,笑容滿麵,拍拍袖子,沒心思繼續呆下去,牽著鬱枝的手回到驚蟄院。
闔府都在為大公子一事著急上火,她不急不躁攜美妾出了門,儀陽侯氣得要死,終究礙於夫人的緣故,沒対這個女兒多做苛責。
「咱們就這樣走了?」鬱枝驚奇道。
「不然?你還嫌站在那不累?」魏平奚一雙笑眼斜睨她:「回去給我捶捶腿,累了。」
鬱枝好一頓無語。
該累的是她罷?
四小姐進了正堂扯椅子坐下,一直站著的沒喊累,她哪來的臉皮將那「累」字說得十分無辜?
一入驚蟄院,翡翠瑪瑙熬煮艾葉為四小姐『接風洗塵』。
大公子當街被人去勢,這太晦氣,得好好洗洗。
不僅她要洗,鬱枝也要洗。
且看四小姐的意思是想和她一起洗,鬱枝昨夜被她折騰地魂快沒了,月要正酸著,勉強跟著出趟門,這會閉上眼都是大公子滿身是血的慘狀。
她膽小,皮薄,沒四小姐那用不完的精力、體力,好說歹說哄著魏平奚放過她,兩人各自在浴桶沐浴。
「置放什麼屏風?」
半人高的兩個浴桶,熱氣漂浮,中間隔著一道花鳥刺繡屏風,魏四小姐嫌這屏風礙眼,影響她欣賞美人,支使瑪瑙將其挪開。
「這樣好,視線開闊,一邊洗還能一邊聊天,下去罷。」
她揮揮手,翡翠瑪瑙金石銀錠小臉浮著紅暈魚貫而出。
腦海同時冒出一念——姨娘太不容易了。
「洗罷,害什麼臊?」
鬱枝腦瓜頂冒熱氣,心一狠,眼一閉,快速解了衣帶沒入水中,堪堪露出玉白肩頭。
一雙柳葉眼直勾勾盯著四小姐,滿心的期待都放在臉上。
她這模樣,又純又媚,眉梢懸著一縷為色所迷的貪,肩頭單薄,水色與雪色繞著那半弧渾圓,水氣潮濕,白茫茫的。
魏平奚穩如磐石的心破天荒動了一下。
動得莫名其妙。
她揚起唇:「就這麼喜歡看本小姐?」
鬱枝大著膽子哼她:「怎就隻準你看我,不準我看你?」
凶巴巴的,大抵是和天借了膽。
「何?」她邊解衣帶邊往鬱枝那方向走,幾步而已,走得步步生蓮,走得鬱枝心跳喧囂。
四小姐兩隻手按在浴桶邊沿,笑吟吟瞧著縮回水中膽氣喪盡的美人,瑞鳳眼深情又無情:「因為你是妾啊,妾,本小姐的玩意罷了。」
鬱枝滿腔的羞澀碎成齏粉,一顆心冰涼。
好久她才緩過來,笑得柔軟多情,這笑隱著太多的委曲求全打碎牙和血吞,魏平奚臉色一霎冷下來:「別笑了!」
笑不是,不笑也不是,鬱枝抱膝「哦」了一聲,沒再計較這身子被看去多少。
預料中的被調戲、被取笑,隔著幾步遠被占便宜的事並未發現,反而是一地的沉默,和輕撩起的水聲。
鬱枝很難過。
難過的點在於她知道自己是四小姐的妾,是充其量長得漂亮的玩意。
可她又不止為這一點感到難過。
她說不清。
她寧願被四小姐調戲,被她取笑,被她占便宜,也不想要此刻的寂靜。
靜得她心慌。
她怯怯地抬眸,含淚欲泣,兩隻細長的胳膊趴在浴桶邊沿,月匈前的風景頗有氣勢。
而她的話嬌滴滴的,半分氣勢也無。
「我能問問,我是、我是哪裡惹你不快了?」
魏平奚眼皮不抬:「太媚了,像狐狸精。」
鬱枝哭得梨花帶雨,終是忍不住眼淚淌下來,她委屈極了:「可你,可你昨晚在床上不是這樣說的。」
「哦?本小姐在床上怎麼說的?」
她一副記性不好的樣子,鬱枝被她氣得心梗:「你說喜歡我勾引你,還說我身子好看,弄起來舒服,香香軟軟,久嘗不膩。」
昨夜歡愉時說的話她一字不差記下來,魏平奚訝異挑眉,終於肯拿正眼看她:「記得這麼清楚,看來還是本小姐不夠賣力。」
鬱枝羞得聲音發顫:「反正……我就是記住了……」
「女人在床上的話不能信。」魏平奚舒舒服服靠在浴桶,聲色有些涼薄:「勾得太過了,就是逾越。你要記住這句話。」
艾葉的氣味飄飄盪盪,鬱枝背過身來偷偷抹眼淚。
玉白的背還有四小姐昨夜忘情留下的痕跡,如今連那痕跡都微微戰栗。
「哭什麼?玩玩而已你還當真了?」
「我才、才沒有當真!」
「好,沒當真才好……」看她哭得身子直顫,上氣不接下氣,魏平奚煩躁地擰了眉。
水花起來又落下。
四小姐邁進寵妾所在的浴桶,話到嘴邊實在不知拿什麼話來哄人,猶豫半晌:「想哭留著入夜哭可好?」
鬱枝被她從身後抱著,哽咽:「我就是個玩意……」
「……」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刺耳?
「我隻是想看你白花花的身子,怎麼就勾得太過了,我沒勾你……」
那敢情還是本小姐自作多情了?
魏平奚氣呼呼的。
她再氣鬱枝也看不到,鬱枝沉浸在復雜的悲傷之中:「你做不到,就不要和我說那些甜言蜜語,你說了,我信了,你反過來還說我傻,我是傻……」
事情朝著難以收拾的方向奔去,魏平奚笑道:「你還想教我怎麼說話做事?」
「你性子好怪。」
「是怪。」
鬱枝回過頭來,淚眼朦朧:「你前幾天才說會対我心軟的。」
「好,那就心軟一回。」
「就一回?」
「一回還嫌少?」
対於性子惡劣從不服軟的四小姐而言,能放下身段給人一個台階下,已是難得。
鬱枝見好就收窩進她懷裡:「你嚇到我了……」
魏平奚輕撫她光滑的脊背:「是你膽子太小了。」
才不是。
是你性子太怪了。
鬱枝隻敢腹誹,報復性地咬了四小姐鎖骨一口。
……
沐浴完畢,魏平奚神清氣爽地躺在竹椅,身邊的美人任勞任怨地為她捶腿,時而「輕了」,時而「重了」,總之就是難伺候。
「孫家的公子好膽魄。」她笑著抬了抬腿,鬱枝手捏小木槌在她小腿敲敲打打,一番折騰下來力道掌握地還算不錯。
要四小姐誇人,挺難的。
鬱枝問:「孫公子闖了大禍,魏家會放過他嗎?」
「放過如何?不放過又如何?我大哥注定當太監了,總不能把孫家公子也弄成太監。
「比武失手不可避免,魏家在陵南府一手遮天,出了陵南府,天大地大,孫千業正得隆恩。」
「孫家和魏家,哪個更厲害?」
魏平奚笑:「話不是這麼說的,如今這天下,唯有陛下最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