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何方名士(2 / 2)
這薑家女郎莫不是瘋了?安敢當著郎君的麵如此貶儒,忒也無禮!
薑佛桑往他那邊看了一眼,又示意他看裴迆。意思是,你家郎君要我說的。
裴迆沉思良久,忽而拊掌大笑,玉顏之上無半點羞惱之色:「妙極!妙極!」
「小郎……」侍從瞠目。
裴迆並不看他,徑自發問,「既然貴玄是錯,貴儒亦是錯,那依女郎所言,以何治國更為妥當?」
「妾從旁人處聽過一句話,不拘白貓黑貓,能拿碩鼠的便是好貓。還有,」薑佛桑禮節性彎了彎唇,「貴玄是錯,貴儒亦錯——這話並非出自妾口。凡事過猶不及,萬事亦無絕對,還望郎君知曉。」
裴迆愣了愣,忽而輕笑不止,聲音悅耳,若春風拂麵。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古人誠不我欺。」他著樣說的時候,含笑的眼睛看著薑佛桑,似有脈脈情意流轉。
天生多情眼可真致命。薑佛桑垂下眼簾,連道:「不敢。」
她可能是最近憋悶得久了,難得出來放放風,遇見個主動說話的人,便不管不顧一抒月匈中塊壘。
肆意完不免又有些暗悔,刻意朝亭外看了眼,太陽落至山尖,已是倦鳥歸巢時候。
「天色不早,妾先行一步。」
禮罷,直接帶著菖蒲走人。
才出涼亭,便被裴迆喊住,「女郎師從何人?」
短時間內有如此大的變化,若非師從名士,實在說不過去。
他指的是裴家山學以外的師者。
薑佛桑在裴家山學讀書的幾年,並未聽聞她在女學那邊有何獨到見解——也可能是他此前從未關住過此人的緣故,回去後少不得問問十九妹。
這次薑佛桑沒有否認。
她停步駐足,淡笑答:「五仁先生。」
「五仁先生……」裴迆怔神自語,「何方名士?」
苦思良久,也未有頭緒。
侍從仍舊忿忿:「虧得先前在雲孚山還幫她引開了門吏,一番好意餵了狗!郎君,她莫不是被許八郎刺激傻了,竟然連你也不放在眼裡。聽聞薑氏要將她送去道觀清修,小的看她是該清修一下!」
「清修?」裴迆長眉微蹙,「哪家道觀?」
侍從想了想,「應是薑家供奉的棠棣觀。」
裴迆眉心舒展開,忽而想起那封散發著淡香的信。
從雲孚山回去小奴就找與他看了,字如其人,秀雅端正。
其內倒也沒有逾越之言,僅僅是邀他一見。但看得出字斟句酌,甚是用心。
見慣了市井間奔放的女郎,對於女兒家婉轉的情思也不算陌生,但正因見得太多,也不覺有何特別之處,裴迆看過之後便置之一旁,絲毫未縈於心。
今日山中相遇實屬偶然,而她侃侃談之,眉眼之間一派從容,全無忸怩之態。
似乎已將那封信拋諸腦後的不僅是他,還有她。
裴迆望向石階,那道漸去漸遠的身影忽又浮現,不蔓不枝,亭亭秀秀,像開在山間的玉蘭,又像隔著湖海飄在隔岸的青蓮。
「棠棣觀。」他念著,忽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