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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了搖頭,「不像,你不像他。」
你一點都不像沈知閒。
顧嶼澈坐在沈知閒的墓前,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
我看著那一縷一縷的煙霧隨風飄起,思緒萬千。
之前我把你當做沈知閒的替身,如今才覺得自己大錯特錯。
你怎麼可能像沈知閒呢?
我的沈知閒,無人可替。
12
顧嶼澈要和林歲歡結婚了。
我每天看的林歲歡在顧嶼澈的辦公室進進出出,我看著兩個人十分高興的籌備婚禮。
為什麼我還不能離開顧嶼澈?
顧嶼澈厚葬了李老師,這讓我十分欣慰。
我原以為顧嶼澈會看在七年的情分上,會將我安葬在沈知閒的墓旁。
可是顧嶼澈並沒有,我被他安葬了他處。
我不懂顧嶼澈為什麼要這樣做,讓我死後都無法和沈知閒在一起。
是因為,恨我嗎?
顧嶼澈拿到了我的手機,但是許多天過去,他都沒有點開我的手機。
直到有一天,他鬼使神差的點開了我的手機,一點點的翻找著我在手機中留下的最後一點印記。
我沒有刪記錄的習慣,手機裡還保存了從我和沈知閒擁有第一台諾基亞時互相發送的所有短信以及之後過往的種種。
顧嶼澈從一條一條的記錄和我的日記中看到了我和沈知閒的過往。
以及,沈知閒的死因。
13
沈知閒是為了救我死的。
我的大學生活費全部都是沈知閒和李老師一點一點給我湊出來的。
是我的錯,沈知閒那樣優秀的人,為了供我上大學,他卻再也無緣大學。
直到我畢業後,我和沈知閒擠在出租屋的床上,我以為我和沈知閒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但是我卻病了。
病的名字十分冗長又生僻,長到讓我害怕。
我曾抱著沈知閒哭,我不想治病了,我不想把沈知閒壓垮。
沈知閒卻溫柔的扌莫扌莫我的頭,「錢的事你不要擔心,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去蘇州,你不是一直想去嗎?」
「我帶你去寒山寺,帶你去山塘」
我聽著沈知閒給我描繪的蘇州的美景,也燃起強烈的求生欲。
我和沈知閒生長於大西北,這裡常年漫天黃沙,寸草不生,所以對靜謐溫暖的南方小鎮,一直都是我向往的地方。
可是沈知閒出現在我麵前的時間卻越來越少了。
開始我清醒的時間很少,可是每次醒來沈知閒永遠都會在我床邊。
後來我昏迷的時間越來越短,腦子也越發的清醒,就連醫生都說我會好的很快。
可是沈知閒卻出現的越來越少了。
直到在我徹底不會陷入昏迷的時候,卻發現已經很久沒有再見到沈知閒了。
我發了瘋了找他,但是沈之閒就像在和我躲貓貓一般,我找不到他。
但是我的醫藥費卻從沒斷過,我知道沈知閒沒有丟下我,但是他卻不願意出現在眼前。
直到在我快放棄時,我卻接到了一個電話。
「沈知閒要不行了,你來見他最後一麵吧,他在等你。」
掛斷電話後我瘋了一般的沖出醫院,就連身上的病號服也未脫下。
我在心中一遍遍的默念,這是假的,這是沈知閒在騙我,我出現後沈知閒就會抱著我,說給我一個巨大的驚喜。
可是這些都沒發生。
我按照電話裡提供的地址來到了一個地下室。
地下室裡密不透風,難聞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充斥著整個我的鼻腔。
地下是黏膩的不知名液體,黏滿了我的鞋底。
我在昏暗的房間裡看到了沈知閒。
他胡子拉碴,眼窩深陷,嘴唇白到不像正常人的膚色。
我有些不敢認麵前的人,不自覺的退後了一步。
躺在床上的沈知閒在知道我來了以後,十分費力的睜開眼,勉強的扯出一個微笑。
「皎皎。」
沈知閒不知道,他此刻的笑容比哭都難看。
我撲倒在他身上,掀開蓋在他身上髒汙的被子,看見了他身上布滿的針孔。
我崩潰的大叫,「你在乾什麼!這都是什麼!」
我才知道,我治病的錢,都是沈知閒用命換來的。
我慌亂的掏出手機哆嗦的想打120,卻被沈知閒攔住。
沈知閒笑著對我搖了搖頭,「我不成了。」
「不行!你不能死!你不能死的!你答應過我的!你還沒陪我去蘇州!李老師還在等我們結婚呢!你不能死!」
沈知閒十分費力的伸出手,扌莫了扌莫我的臉頰。
他大口大口的呼氣,聲音如破敗的舊風箱一般,隻發出嗚嗚的聲音。
我使勁把耳朵湊到他嘴前,聽到的卻還是嗚嗚的聲音,我仍舊還是什麼都沒聽清楚。
而他的手也在此刻,永遠的從我的手心裡落了下去。
我征愣原地很久之後次反應過來。
我的沈知閒,離開我了。
徹底的離開我了。
我看著沈知閒被拉去了太平間,等著入土為安。
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在大街上晃悠,刺眼的陽光照的我睜不開眼。
沈知閒到底想對我說什麼呢?
是想說愛我,還是想說要我好好的生活,又或者是讓我找一個更好的男人在一起?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沈知閒最後到底要說的是什麼。
我沒能聽見的沈知閒臨終對我說的那句話,成了我一輩子的心病。
在以後的歲月裡,沈知閒的那句話,可以變成任何一句話。
14
顧嶼澈看完了我和沈知閒的全部聊天記錄和沈知閒生前我記錄的日記。
顧嶼澈慢慢滑動著手機,直到他看見了林歲歡,他看見了林歲歡找我,看見了林歲歡和我達成了交易,看見了林歲歡七年之間不間斷的給我轉錢。
顧嶼澈的眉頭緊鎖,似乎是從來沒有想到我和他其中還有林歲歡的介入。
他找來了林歲歡。
「你和皎皎,是不是之前就認識?」
林歲歡眼珠子轉了轉,仍舊在裝傻,「不認識,你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顧嶼澈一步步緊逼林歲歡,眼睛裡充滿來了探究。
「那你為什麼要給她轉錢?」
「為什麼這七年裡你從不間斷的給她轉錢?」
林歲歡麵對顧嶼澈的質問,顯得十分慌亂。
「我沒有!我沒有!」
顧嶼澈見林歲歡不願承認,直接把所有證據都甩到了她麵前。
「是你!是你在你走後設計讓皎皎十分「碰巧」的在酒吧遇到了喝醉的我。」
「是你利用她母親生病威脅她幫你。」
「是你害怕你出國七年我會變心,特意把和你長得像的皎皎送到我麵前!」
顧嶼澈最恨別人的欺騙,更別提是自己身邊的女人騙了他好多年。
他一字一句的訴說著林歲歡的所作所為,眼睛裡是藏不住的厭惡。
林歲歡看著麵前的證據和嘶吼的顧嶼澈,一下跌坐在地上。
「是誰?是誰和你多嘴的?這麼多年,我的為人你不知道嗎?」
顧嶼澈有些失望,他舌頭舔了舔後槽牙,沒說話。
「就算我這樣做也是因為我愛你啊!如果我不愛你,我怎麼會去找程皎皎?我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我們這麼多年的情意你就因為一個程皎皎,一個過客就這樣對我嗎?」
林歲歡渾身顫抖,眼睛流出顆顆淚花。
顧嶼澈默默的蹲下身子,和林歲歡對視。
「其實你早就知道皎皎病了,也早就知道她已經不在世了,對吧?」
我飄在顧嶼澈和林歲歡上方,眼睛瞪的像銅鈴。
不是?顧嶼澈怎麼猜到這一點的?
林歲歡仍舊在狡辯,發各種惡毒的誓言說自己根本不知道。
顧嶼澈無奈的笑了笑,「歲歡,如果沒有證據的事,我怎麼可能來問你呢?」
說完顧嶼澈就慢慢站起身,嘴裡喃喃自語。
「歲歡,你太讓我失望了。」
「是你沒讓我見到皎皎最後一麵。」
林歲歡聽到顧嶼澈這樣說,索性也不裝了,「顧嶼澈,我可是你未婚妻,程皎皎她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
聞言,顧嶼澈的青筋立刻爆起,沒有控製住的朝林歲歡揮出了手。
巴掌在離林歲歡臉還有幾公分的空中及時的停止。
林歲歡被這樣的顧嶼澈嚇了一跳,她不敢相信的看著顧嶼澈,「你是要打我嗎?為了她,你要打我嗎?」
顧嶼澈的手就這樣的征愣在半空中。
林歲歡也忽然變得癲狂起來,不受控製的大笑起來。
「顧嶼澈,你愛上她了,你愛上程皎皎了!」
「顧嶼澈,你以為自己多無辜嗎?程皎皎活著的時候沒給你的打過電話嗎?你怎麼說的你忘了?」
「你說讓她快死!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和你說程皎皎就是為了你的錢騙你你就相信了!你真的蠢啊!蠢得如豬!」
「程皎皎已經死了!她死了!你在這裡裝深情給誰看?程皎皎已經看不見了!」
「你還不知道吧,程皎皎有男朋友!她男朋友也死了,兩個人現在早就去做亡命夫妻了,人家早就團聚了!」
「你知道程皎皎答應我的還有一個原因是什麼嗎?因為你長得像她死去的男朋友哈哈哈哈」
林歲歡的話剛說完就被顧嶼澈狠狠的掐住了喉嚨。
我默然的飄在半空中看著今天發生的荒唐一幕。
顧嶼澈明顯被林歲歡戳到痛處,掐林歲歡脖子的手越發的用力。
林歲歡雙手緊緊的抓住顧嶼澈的手,雙腳拚命的在空中撲騰,死命的掙紮。
「林歲歡,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
「否則後果你知道的。」
說完顧嶼澈鬆了手,林歲歡像一灘爛泥一樣摔落在地大口喘著粗氣。
我沒有一絲一毫的心疼林歲歡,狗咬狗罷了。
15
顧嶼澈出來後立刻又回到了我生前住著的別墅裡。
他屋子裡到處翻找著我的所有痕跡,抱著我生前的照片失聲痛哭。
「皎皎,我好想你,我後悔了。」
「我愛的一直都是你!你怎麼樣才能回來啊」
我冷漠的看著坐在地上痛苦的顧嶼澈,搖了搖頭。
或許這七年裡我是有愛上過他的。
但是當他輕易相信林歲歡的謊言,忽略我的一個又一個電話。
甚至絲毫不顧忌七年的情分停掉李老師的藥,我就對顧嶼澈隻有恨了。
對不起又有什麼用呢?
遲來的深情比野草都輕賤。
我好像能離開顧嶼澈了。
我嘗試著遠離顧嶼澈,發現不會再被吸回去之後。
我默默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再見。」
我的靈魂一點點的消失在空中。
「沈知閒你等等我,我這就去找你。」
後記:
程皎皎徹底離開後,顧嶼澈開始酗酒。
他整日整日的將自己關在程皎皎生前的房間裡。
仿佛隻有喝醉後,他才能在夢裡見到她。
外界都在傳聞年少有為的顧嶼澈被女人迷了心智,連公司都不管了。
顧嶼澈隻當所有都是虛無。
後來他的身子越來越差,終於有一天在酒醒後吐出了鮮血。
他去了醫院,卻被確診胃癌。
「也好,這樣也好。」
顧嶼澈從醫院裡出來後呆呆的嘟囔著。
後來他抱著一瓶又一瓶的酒來到程皎皎墓前。
「皎皎,原來生病的時候這麼痛。」
「皎皎,等我死後,就葬在你旁邊。」
「皎皎,你等我去找你。」
顧嶼澈靠在程皎皎的墓碑上,喝下了最後一瓶酒,也永遠的閉上了雙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