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姑侄(1 / 2)
北風呼嘯的寒冬,半敞開的窗子,從窗子外跳進來的人,裹著花棉襖,細細長長地往閨房一站,和哪哪都不搭邊。
遑論女人半裸著身,淩亂的床榻橫著被榨乾的美少年,屋子裡散著隱約濃稠的香。
俏花魁繞著原地走了兩圈,無限春色沿著兩條筆直的腿泄開,思及那人趴在屋頂存心的戲弄,她一指戳在柴青月匈口:「看過癮了嗎?」
柴青長相素淨,和鎮子上的小妖精們截然不同,隻要她老老實實呆著,不開口說話,像極了戴孝的大家閨秀,但一開口或是一笑,味兒全變了。
又喪又壞,渾身的不安分和喪氣之外的靈氣湧上來,很惹眼,好比滿目黃沙僅存的綠洲。
長在乾涸處,獨能解人渴。
愛她者欲罷不能,厭她者避之如虎。
「還行。」
她輕描淡寫地笑了笑。
「窗子關上。」女人攏了攏透明的紗衣:「冷。」
趁柴青轉身之際她好整以暇盯著那身眼熟的花棉襖,想笑,又覺得一點都不好笑。
柴青不該是這樣子的。
那該是哪樣子呢?
她想不明白。
左右眼前人都是柴青,喪裡喪氣、不修邊幅的柴青。
「還冷嗎?」
女人意態疏懶,不說話,噙著笑一味誘她。
柴青狀若土狗地聳聳肩膀:「好姑姑,您這一身本事,用在我身上糟蹋了。」
合歡宗的首席弟子,未來的大宗主,走的是采陽補陰之道,修的是頂級媚術,多少男子為她神魂顛倒,為她性命都可拋。
柴青雖喊她一聲「姑姑」,卻做不到為她不顧生死。
她怕死。
怕得要死。
「你又喊我『姑姑』。」
美人嗔瞪也極具風情,偏生遇上柴青這個睜眼瞎。
合歡宗有一套它自己的養顏術,柳眉看著年輕,但能被柴青喚作「姑姑」,其實已經老大不小。
年少時和柴青她爹有過一場露水情緣,兩人太契合,一來二去做過幾回,意氣相投,乾脆義結金蘭。
風流劍死去的第一個月,江湖血雨腥風。
同年,嫵媚妖嬈的柳眉抱著義兄骨灰盒踏足小鎮,見到年僅七歲的柴青:「你以後歸我養了。」
那是一個柳絮亂飛的季節。
七歲的小柴青穿著碎花裙,紮著兩條精致的小辮子,眼睛又亮又圓:「他死了嗎?」
「死得透透的,隻剩一把灰了,你要揚了嗎?」
「……」
小柴青目瞪口呆地瞅過來,就差在腦門寫上「喪心病狂」四個大字。
知道女人在說笑,她板著臉:「我就知道他會死在外麵,你是誰,為何要替他收屍?」
那是柳眉與柴青的第一麵。
驚訝於小女孩的冷酷與天真。
風流劍乃江湖響當當的大人物,他的死直接造成幾大勢力的崩盤,甚而引動幾國紛爭。
柴令是一方梟雄,他生的女兒也是個人物。
才葬了親爹,眼淚還沒擦乾就歡歡喜喜跟著便宜姑姑住進日常男歡女愛的春水坊。
「我娘死得早,我沒喝過她的奶水,現下我饞了,你能奶我嗎?」
「你都多大了?」
「不大,還是個孩子。」
她一臉乖巧地說自己還是個孩子,柳眉彎下月要來,意味深長:「我隻奶大人,你是大人嗎?」
小柴青不氣餒,巴巴湊上去:「不奶,嘗個味也成。」
柳眉氣笑了,稀奇這是哪來的小混蛋?轉念一想,哦,是風流劍柴令的女兒,也就見怪不怪地把人摁進寬廣的月匈懷。
差點把人憋死。
香是真的香。
軟也是真的軟。
但柴青隻是壞,沒瘋。
她還想活。
她這個人,打小就比別的人惜命。
可就是在十二歲那年,柴青失蹤了,再回來,帶著一身的血和傷。
從春水鎮的鎮南爬回鎮北,爬到柳眉不染塵垢的靴前,啞著嗓子喊了聲」姑姑「,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這麼個不省心的小東西,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來,按理說應該識得人心險惡。
結果養到十八歲,她又跑了。
氣得柳眉乾瞪眼。
按照和義兄的約定,她在春水鎮住滿十一年就能離開,十八歲前的柴青歸她管,十八歲後,管她死活?
可人心是肉長的,合歡宗的妖女也有一顆軟綿綿的心。
絕情的話說得再漂亮,也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小壞胚。
壞壞的人忽然有天成了一朵蔫花兒,這能忍?
不能忍!
她自覺對不起柴令臨終前的囑咐,又在這鎮子留下來。
左右這座美人鎮的美人頗得她喜歡,既能照看故人之女,又不耽誤練功,何樂不為?
她在這思緒跑馬,幾步外的柴青熟門熟路地坐到書桌前,上好的筆墨紙硯齊備,看著倒是特意放在這供她用似的。
便宜姑姑隻管她死活,不管她交租。
租金得靠自己的雙手掙。
掙錢嘛,不寒磣。
柴青提筆長吸一口氣,一瞬完成從蔫花兒到文人墨客的轉變。
筆走龍蛇,側臉認真,看著挺像那麼回事。
柳眉扯扯快掉到地上的衣服,紗衣勉強罩住豐腴的嬌軀,扭月要走過去,低眉一顧,氣得就要一巴掌打在柴青後背。
「姑姑,別鬧。」
大文豪忙著討生活,輕飄飄的口口勿聽得柳眉一怔。
像。
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