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七六章 助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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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從京城出發,沿途都異乎尋常的低調,並不常住官驛,每到一處絕不擾民。

地方官府倒是能提前獲悉消息,但官員們都知道沈溪的為人,沒有刻意送禮,卻通過一些方式對沈溪進行特殊「照顧」,每次都被沈溪派人回絕。

沈溪近乎被「發配」,但這種情況並非第一次,朝野都很清楚沈溪在大明的地位,不會認為正德皇帝跟沈溪會長久對立下去,想巴結沈溪的人多如牛毛。

隻是此番沈溪離京,身心俱疲,根本就無暇顧及他人感受。

船板上,沈溪遊目四顧,時值深秋時節,運河沿岸已不復夏日的鬱鬱蔥蔥,許多山頭光禿禿的,就算有植物覆蓋,也是層林盡染,落葉紛飛,呈現出一種淒哀悲涼的蕭瑟景象。

雲柳站在沈溪身後,目光裡滿是擔憂:「大人此番南下,怕是再難回來。」

「嗯。」

沈溪微微點了點頭。

雲柳道:「但大人的家人還在京師……為何不攜帶家人一起南下,沿途盡享天倫之樂?」

沈溪目光及遠,看向延綿的大山,搖頭道:「作為奉調出京的官員,帶家人在身邊,會落人口實……但不會長久留他們在京城,隻是權宜之計罷了。」

雲柳明白過來,道:「大人還是想遠離朝堂紛爭。」

沈溪淡淡一笑,沒有跟雲柳細說,恰在此時,岸上有快馬沿著河岸狂奔,好像是在追趕船隊。

侍衛們如臨大敵,畢竟沈溪的安全至關重要,哪怕他們覺得快馬上的騎手很難對沈溪造成實質性的威脅,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大人,似是趕來傳信的……可能是京城或宣府來的消息。」雲柳仔細辨認後說道。

「嗯。」

沈溪點頭,邁步往船艙去了,留下句話,「把信接過來,人就不見了。」

……

……

正如雲柳所言,確實是宣府送來的加急信件,卻並非皇帝下了新的聖旨,而是張永找人前來傳訊。

信函中,張永告訴沈溪如今正德皇帝的情況,提醒因為與沈溪的矛盾,至今朱厚照依然悶悶不樂。

雲柳提前看過信函內容,蹙眉道:「張公公此舉是何意?居然如此輕易就將陛下的消息泄露……」

沈溪將信函放下,道:「他在學著做一個稱職的司禮監掌印,想當好陛下的左右手,調和君臣矛盾……不過事情沒他想象的那麼容易。」

雲柳道:「張公公是想取大人而代之?」

「誰又不想呢?」

沈溪道,「朝廷許多人都想將我取代,張永身為內相,屬於最不甘心的那個……劉瑾和張苑雖然都得勢過,但他們沒有張永會隱忍,看他之前一直屈從於小擰子這樣的後生,便該清楚了。」

雲柳仔細回想,點頭道:「以他的年歲和資歷,卻因擰公公於陛下跟前得寵,便俯首帖耳,的確很能忍,但此人似乎並不太工於心計。」

沈溪道:「事情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眾多得勢太監中,真正有本事者為誰?要麼是在陛下跟前邀寵,盡出餿主意……亦或者剛直不阿,能於陛下跟前做實事,卻不為陛下所喜……總之,司禮監掌印不但要有處理各種突發狀況的能力,更要懂得如何平衡各方關係。」

雲柳麵色中帶著不解,正想發問,沈溪微微嘆息:「張永想坐穩司禮監掌印的位置,想當一名稱職的股肱之臣,所以才會如此積極向我通報陛下的消息……可惜他還是太過急切了。」

「大人何出此言?」雲柳問道。

沈溪道:「無論這封信他是出於何種目的寫的,想不為陛下所知很困難,他剛上位應該保持低調才是,如今他前後反差巨大,必會令陛下心生警覺,而後陛下就會故意找茬……別以為張苑復用隻是陛下一時心血來潮,陛下對張苑的忠心和做事的能力還是很肯定的。」

雲柳想了想,「大人看好張苑重新上位?」

沈溪道:「誰上位,跟我沒關係。若說以前我還會參與其中,現在我寧可當一個旁觀者……說起來倒是應該感謝張永的提醒,他讓我知道現在的我有多不受歡迎,此時選擇功成身退也算是最好的應對吧。」

……

……

沈溪尚在南下途中,南京方麵已先一步得知沈溪要來的消息,又是杯弓蛇影。

南京官員和勛臣早就領教過沈溪的厲害,徐俌之前的遭遇說明沈溪對待權貴不會網開一麵,甚至手段還異常陰險毒辣,近年來有過作奸犯科行為的勛臣和官員非常擔心沈溪會對官場發起一場整肅運動。

唐寅向沈溪致信,表達了他對此事的擔憂。

「……大人,以唐先生之意,此時對江南官場進行整肅,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唐先生在江南近兩年時間,這裡風氣不改,唐先生已無計可施。」

雲柳之前對唐寅還算敬佩,因為唐寅跟著沈溪做了許多轟動一時的大事,但最近這一年多來,唐寅表現得很平庸,在被沈溪寄予厚望的情況下,表現得碌碌無為,這也跟沈溪未對唐寅有過提點有關。

沈溪道:「唐寅初出茅廬,換做任何一個世家出身的公子哥,怕是早就被糖衣炮彈給攻陷了,他現在還能堅守底線,逐步推進政治、經濟和軍事改革,已屬難能可貴。」

在雲柳看來,唐寅做事失敗,卻未曾想沈溪對唐寅的評價會如此高。

沈溪又把唐寅的信函仔細看過,嘆道:「唐寅現在已知江南官場的弊病在何處,但可惜他的背景不夠深,江南官場不是誰都可以動刀子的,現在的他尚不具備統領一方的能力。」

雲柳道:「大人對唐先生似乎過於苛求了。」

「是嗎?」

沈溪提到沈溪,臉上肅穆之色有所緩解,微笑著說道,「我不是過分要求他,而是他的潛力沒有被完全激發出來,之前他做事束手束腳,現在我來了,不就有他大展拳腳的的機會了?」

雲柳不解:「大人要幫他?」

在雲柳看來,沈溪既然到了江南,完全可以自行大刀闊斧地把江南官場積弊解決,根本不需唐寅代勞。

但現在明擺著沈溪把唐寅推到台麵上,雲柳隻能理解為,沈溪是故意成全唐寅。

沈溪笑道:「誰幫誰還不一定呢!之前我對他冷漠,不過是給他施加一定壓力,現在看來光靠壓力不足以解決問題,那就不如跟他好好合作,江南軍隊改製基本已完成,連徐俌都退居幕後,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能阻礙我跟他把事情完成。」

雲柳道:「其實……大人自行便可將事情完成。」

沈溪搖頭:「有唐寅在,大明未來就有希望……唐寅現在走的路異常艱難,相比於他詩畫上的造詣,他從政方麵的天賦也不落於常人,我很看好他!」

……

……

唐寅很快收到沈溪回信。

留在南京的唐寅本來很糾結,作為舉人出身的官員,他對於自己的前途並不是很看好,身居高位,又領皇命來推行軍政改革,背後還有沈溪這個當朝監國全力支持,他覺得自己承受的壓力很大。

這次他本希望沈溪能給一點建設性意見,讓他對未來做事指明方向。

奈何沈溪在回信中隻是跟以往一般敷衍了事,看起來對他鼓勵有加,還不如說是把事情都放給他,讓他自行處理。

儼然是一副對他很信任,卻什麼都不幫的態度。

「唐大人,南京六部大員相約請您過府喝酒……之前您稱病不出,這都已過去一個月了,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旁邊幕僚提醒。

唐寅本不想為自己找幕僚,奈何官場上的規矩,有應酬先要有幕僚支應,否則許多事情都兩眼一抹黑,根本辦不成什麼。

眼前這幕僚跟南京各大家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唐寅配合著演戲,明擺著是要告訴南京官場中人,他在裝病,不想出來麵對麻煩。

唐寅道:「得病還有拖不拖的?病沒好,就得繼續養,至少等到沈尚書來吧。」

幕僚不解地問道:「莫非沈大人還會治病不成?」

唐寅點頭:「那是自然……沈尚書為官前,精通岐黃之術,你也未免太過孤陋寡聞了吧?」

幕僚笑道:「就算真的會治病,也治不好唐大人的心病。」

「那可就未必了。」

唐寅道,「人到了,什麼病都能根除……沈尚書的本事不單治身體,更治官場弊病,你看看這南京朝廷,官員們風花雪月不問明日事,何曾在乎百姓疾苦?我就當幫他們一把,把沈尚書找來,為他們好好把把脈,把頑疾給解除了。」

幕僚苦笑:「唐大人可真會言笑。」

唐寅冷哼道:「是否言笑,等沈尚書來了自然知曉,對我他們可以敷衍,對沈尚書……他們隻有乖乖領命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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