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鎖(2 / 2)
李章抬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確認謝曲這會已經是一身白衣。
並且,他還看到謝曲背後,似乎是有一道龐大的虛影轉瞬即逝。
那虛影足有兩人之高,也是通身穿著白衣,臉色就和他身上的衣服一樣白。
白衣白帽,頸間繞著一根紅線,手腕上隱約還纏條長長細細的銀鏈,即鎖來往亡魂,也鎖著自己。
…
雲來城之事暫且告一段落,謝曲期期艾艾,一步一挪,耷拉著腦袋跟在範昱身後,往判官殿走,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兒。
路上很安靜。
範昱沒有再說話,倒是謝曲——謝曲現在隻覺渾身不自在,似乎想說點什麼,可又不知道能說點什麼。
謝曲冥思苦想,終於想到範昱手指在碰到李章胳膊上的皮肉時,那陣令他牙酸的滋滋聲。
謝曲一拍腦袋,虎了吧唧地就開口問了:「範昱,你是不能碰到魂魄麼?」
範昱斜著眼看他。
謝曲咂了咂嘴,「就是,我看到李章的手臂……」
「哦。」範昱把眼神收回去,像是怕光用嘴解釋沒有說服力似的,蹲下扌莫了扌莫腳旁一朵小花兒,「不止不能碰魂魄,其實我不能碰任何有靈之物,我的力量會令他們失去生機。」
隨著範昱的解釋,謝曲驚訝的發現那小花兒枯萎了。
方才還嬌艷欲滴的半綻花苞,轉瞬便被燒成了一堆黑炭。
緊接著,還沒等謝曲反應過來,範昱又轉身往回走幾步,一把捉住謝曲的一根手指,攥著晃了晃。
「但我能碰你,你是我唯一能直接觸碰的有靈之物,所以我隻能和你搭夥。」
謝曲十分震驚。
震驚到把平常一雙桃花眼,瞪得溜圓。
但是震驚過後,謝曲發現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竟然不知不覺已變成了全白,僅在領口勾著一點點紅線。
這就和他剛死那會,在鏡子裡看到的那個怪人一模一樣。
…
消息須臾傳下去,白無常回來了。
不肖片刻,地府已經是張燈結彩,眾鬼更是喜大普奔,大夥在各處都掛滿了瘮人的連串大白燈籠,燒起慘綠慘綠的篝火,載歌載舞,鬼哭狼嚎,專門隻為了慶祝白無常歸位。
因為大家都知道,有了白無常,黑無常的注意力,從此一定就會全放在白無常身上,而他們這些倒黴的鬼,也就不必再被無處發泄壞脾氣的黑無常,全年無休地摁著乾活了。
當然,隻有總是躲在大殿裡批折子的秦廣王不知道白無常回來了。
確切的說,因為底下眾鬼的隱瞞包庇,秦廣王甚至都不知道白無常又第九次出走過。
在這場荒唐裡透露著一點辛酸的狂歡中,慘綠色的篝火很亮,陰森森映著範昱的臉,將範昱大半張臉都照成白綠色,以高挺鼻梁為界,半張臉在光裡,半張臉隱在暗處。
別的鬼都在慶祝,範昱則安靜地坐在篝火前,兩手捧著一隻用骨頭磨成的小酒杯,一小口接著一小口的抿著酒。
一壺酒喝掉半壺,謝曲終於又鬼鬼祟祟湊到範昱身旁,挨著他撩袍坐下,一把攬住他的肩膀,和他哥倆好似的。
謝曲這時被大夥兒灌得有些醉了,說話有點迷糊。
但他還是閉著眼睛,將額頭輕輕抵在範昱肩膀上,斷斷續續地對範昱解釋道:「真對不起,我現在雖然已經想起了所有的安靈咒術,但仍沒能想起你。」
「但我已經相信你的話,願意留下做這個白無常了。」
「而且……不論你信不信,我心裡總有一種直覺。」謝曲說到這,抬手輕輕壓了一下鼻梁,嘟嘟囔囔的,講話已經開始有點前言不搭後語了。「不論你信不信……其實我在回來的路上就想告訴你。」
「不論你信不信,我覺得我跑去凡間投胎做人,一定不是因為討厭你。」
「對不起,對不起,我會盡快全想起來的,因為我沒有……」
「我覺得我當初一定不討厭你……」
砰!
話還沒說完,謝曲支撐不住,抵在範昱肩膀上的腦袋向下滑,一下砸在範昱捧著骨杯的手上,把範昱手裡那小骨杯,直接砸出了兩道裂紋。
範昱:「……」
骨杯被徹底攥成粉末,混著還未飲盡的半杯酒水,在手心裡留下一灘泥濘。
範昱扶著醉過去的謝曲,臉上神色變了又變,時陰時晴,像是隨時都有可能發作。
但他最後卻隻是伸出手來,小心翼翼,近乎虔誠地碰了碰謝曲的手指尖。
作者有話要說:早安,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