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1 / 2)
第二日入夜,謝珩來了。
他是從角門那兒過來的,薑寶鸞一聽見響動便睜開了眼,猜著這會兒能從角門進來的也隻有謝珩,果然沒一會兒,他就進來了。
蕊娘要給薑寶鸞換衣服,謝珩隻示意她下去。
薑寶鸞從床上坐起來,呆呆地看著他。
蕊娘走得急,連內室的蠟燭都沒點,隻剩外麵燭台上的一截新換的蠟燭幽幽地燃著,透著重重帷帳連人臉都看不太分明。
謝珩朝著床邊走來,薑寶鸞蓋在錦被下的腳趾蜷了蜷,好在他看不見。
她已經很久沒見到過他了。
她也不太想見他。
謝珩今日神色稍緩,周遭氣氛不像先前幾次見麵時那樣劍拔弩張,又見薑寶鸞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布娃娃一般,也不由心裡軟了軟。
他在床沿邊坐下,低聲問道:「這幾日還好嗎?」
薑寶鸞低下頭,細長卷翹的睫毛顫了顫,哪是這幾日,他們明明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見過麵了。
他也從沒來過問過,至少沒親自來過。
但是她很快就回答道:「回公子的話,很好。」
她怕一遲疑了,又會被謝珩懷疑什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真的怕了。
哪怕早先隻是來楚國公府做一個小小婢女,與她的身世天壤之別,她那時也沒有如此沮喪過,還是滿懷期待地希望日子能好起來,或者等著等著徐太後他們就回長安了。
聞言,謝珩輕輕地「嗯」了一聲,本也不辨真假,卻忽然看到她尖尖小小的下巴。
比以前更瘦了。
謝珩便抬起她的臉來看看,說:「果然瘦了。」
昨日姚姑姑來找他,告訴他薑寶鸞的如今的情況不大對,姚姑姑經的事多了,等閒是不會來對他開這個口的,謝珩心裡便有了數。
她懷著身孕,還是過來看看比較妥當。
隻是最近事情多,他無法立刻過來,便拖到了今日。
謝珩皺眉:「是送過來的飲食不好?」
薑寶鸞立刻搖頭:「不是,是奴婢吃得少。」
「吃得少?」
「也不是,」薑寶鸞咬咬牙,「如今吃得多起來了,隻是先前害喜所以才吃不多。」
謝珩沒有說話,轉而把目光轉到了她隆起的肚子上。
幾個月前的時候,那裡還是幾乎看不出弧度的,如今已然長這麼大了。
再過不多久他就會見到他的第一個孩子。
她給他生的孩子。
他倒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先有一個庶子,還是一個身份來歷不明的女子所生的。
謝珩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肚子,然後把整隻手掌放了上去。
他不敢用力壓上去,隻是拇指微微地摩挲了一下,隔著錦被感受不到什麼。
但是薑寶鸞看見了他的動作,心多跳了幾下,想不到卻驚動了肚子裡正安寢的孩子。
孩子重重踹了薑寶鸞一腳,恰好踢到了謝珩的手掌之下。
謝珩也察覺了,隻是一愣,到底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他繼而訕訕地拿開了手,問:「它怎麼還不睡?」
薑寶鸞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扯了扯嘴角,扌莫了肚子幾下當做安撫。
「許是白日睡多了吧。」她隨口胡扯。
謝珩點點頭,一向冷然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一點恍然大悟,但是旋即又恢復正常。
薑寶鸞又道:「夜深了,公子也回去歇了吧。」
謝珩想了想,道:「不回去了,我今夜睡在這兒。」
他這樣一講,薑寶鸞後背一涼,但是又不能拒絕。
謝珩自己去脫了衣裳,薑寶鸞這才想起自己還靠坐在床榻裡側,照理一直是自己睡外麵,謝珩睡裡麵,夜裡或者早起都方便服侍。
她掀開被子就要起身先讓謝珩睡進去,謝珩見狀按住她的肩膀,指了指她的肚子,說:「躺下。」然後自己直接躺到了外側。
兩個人時隔多月後再度睡在了一起。
薑寶鸞知道方才話還沒講完,不會這麼容易就能睡了,果然謝珩躺下之後又道:「最近事情多,倒沒顧上你這裡。」
「奴婢這裡樣樣都好,蕊娘她們也盡心,公子不用記掛。」
謝珩不置可否,又說:「姚姑姑說你天天悶在屋子裡頭。」
「是奴婢身子犯懶,天氣又熱,這幾日涼快了就好了。」
謝珩察覺出她話裡的小心翼翼,卻沒有放在心上。
「有什麼缺的就和姚姑姑說,讓蕊娘去一趟便是。」
薑寶鸞應了是,又問:「公子什麼時候娶葉家的那位姑娘?」
謝珩淡淡道:「下個月。」
薑寶鸞掐指算了算,說是八月初,眼下已經七月裡了,可不就是下個月嗎,自己過日子都過糊塗了。
一時二人無話,許久之後薑寶鸞聽見謝珩的呼吸聲清淺,知道他已經入了睡。
她這才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又同往常夜裡睡時看著帳頂那般,但今日不知為何,她看著看著很快竟有了睡意,眼皮一垂也沉沉睡去。
如此便是安穩地睡了一夜,夜裡歇得好,早晨也醒得早,才剛有灰蒙蒙一絲光亮從窗紗裡透進來,薑寶鸞便醒了。
她轉過頭便發現身邊的謝珩,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謝珩昨夜是歇在這裡的。
謝珩還睡著,薑寶鸞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他的睡顏倒是少了一些清冷,又多添了幾分柔和。
薑寶鸞撐起身子想起來,可因為昨夜謝珩睡在外麵,她出去就不方便,隻能無奈地再度躺下。
不想謝珩睡覺警醒,這一下便將他吵醒了。
他一大早被吵醒倒不生氣,隻是揉了揉額頭,問:「幾時了?」
「還早,公子再睡一會兒。」薑寶鸞答道。
謝珩沒有說話,但也沒有閉上眼睛繼續睡,隻是躺在那裡。
隔了片刻後,他說:「這幾日府上操辦喜事,人多事雜,你自己小心著些。」
薑寶鸞垂下眼瞼,小聲地應了一下。
她怎麼不小心呢?她連這裡都出不去。
每日偶有人進出,很快便重新把門鎖上,她連院門落鎖的聲音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我要離開範陽幾日,今日就動身,緊接著就是成親,在孩子出生前,大概不會有時間再過來看你。」
薑寶鸞點點頭:「公子放心吧,這裡一切都妥當。」
她不知為何心念忽然一動,又問了一句:「公子是要去河東葉家準備迎親的事?」
謝珩笑了,他本不想答,但思及薑寶鸞眼下情況到底怕她多思,便道:「不是,和葉家沒關係,是羯人從長安撤離了。」
薑寶鸞呼吸一滯。
羯人走了?
那弟弟和母後他們是不是就能回長安了,她也能回家了?
她發自內心地想笑出來,可是嘴角卻怎麼都扯不開,好像僵住了一般,繼而又是格外酸楚。
薑寶鸞的眼神亮起來,狀似無意地繼續問:「聖駕是不是就要回京了?」
「過幾日就要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