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同行八千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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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風沙急,北風卷著塵沙猙獰招搖,往人臉上吹,衣領裡灌,靴筒裡鑽,總之兩字——折磨。

在這樣的風沙天兒行路,再精神的人都得脫去一層皮。

遠遠地行來芝麻綠豆大的兩個小點,小點顫顫巍巍搖搖晃晃,仿佛下一瞬就要被風掠去,再離近看,小芝麻點原來是兩個人。

鬱枝攀著季平奚的胳膊,累得快要咽氣:「墨王是想、是想打不死然後累死你罷?」

公主府優渥日子過久了,來到黃沙漫天的惡劣地,難怪她受不住。

她嘴裡所說的「墨王」不僅是這整片沙漠的王,方圓八千裡都在他的管轄之內,【玄漠王庭】還是大炎朝盛世太平下的第一勁敵。

季平奚早些年成為武林排行榜上的天下第一,來挑戰她的人多如牛毛,皆被她一招打了回去。

墨王是這世上當仁不讓的武癡,本來季平奚堂堂公主沒必要孤身赴約來這風沙地遭罪,可武癡說了,若能以平民之身,不借助任何一方的幫助以腳行漠北八千裡路,再能以武坦坦盪盪勝了他,玄漠王庭願永世臣服大炎,做大炎朝最忠心的『子輩』。

打著燈籠都撿不來此等好事,季平奚當然要去。

墨王都不怕輸了王庭永世基業,作為享有封地的長陽公主殿下,她更沒理由慫。

誰知還沒去呢,家裡先鬧翻天。

姑姑帶著嶽母勸她不要以身犯險,父皇和母後擰著眉寧願不要墨王這個便宜兒子也不同意她一走八千裡,皇弟抱著她大腿哭,沒幾息的功夫被他的好皇嫂一手薅下來,嬌滴滴的美人眼眶含淚:「去可以,帶我一起!」

你去不是添亂麼?

季平奚沒敢將這話說出口。

隻猶豫的空當險些被美人的眼淚淹了,於是隻能揉著太陽穴滿嘴的「去去去」、「好好好」。

她這人,下定了決心八匹馬都拉不回。

墨王這個武癡看準了季平奚頭頂頂著的『天下第一大高手』的頭銜,陽謀之下未嘗沒存著不費一兵一卒光明正大耗死這位天下第一的用心。

雙方各有謀算,而季平奚卻鐵了心此行務必替父皇認下一根筋的『兒子』。

若能兵不血刃降服玄漠這一勁敵,那做成此事的季平奚就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她要做大炎朝頭號功臣,父皇母後都攔不住,鬱枝咬咬牙擦乾眼淚願和她同行八千裡。

約莫是存了「死也要死在一塊兒」的誌氣。

還別說,季平奚頭疼之餘挺感動的。

一來一回,縱使她是天下第一大高手,漫漫八千裡也夠她走上三年零三月。

「都說不讓你來,你偏不聽。」

季平奚伸手將她扶到背上:「好好在公主府當你的公主妃不好麼?跟著我吃這份苦,真是想不開。」

鬱枝趴在她背上好一會才聚起兩分氣力,委委屈屈:「你不在府裡,我算哪門子公主妃?我才不要獨守空房……」

「怎麼以前沒發現你這麼纏人?」

美人累得眉眼憔悴,在她耳畔哼哼唧唧。

說不過就撒嬌,季平奚拿她沒轍,話音一轉:「藥辰子送上來的【靈息丹】怪好用的。」

靈息丹是神醫藥辰子在兩人新婚那日送給好友的賀禮,當時好不正經地說這丹是天下第一風流物,以前她不懂,現下嘛,大概是懂了。

若非幾年前服下此丹,枝枝不見得能支撐得住跟她來回八千裡。往猥瑣裡想,藥辰子當初送這丹藥八成是擔心枝枝受不住她折騰。

是以怪不得他誇此丹是天下第一風流物。

原是這麼個風流法。

季平奚笑了笑。

鬱枝趴在她背上累得睡著。

這一去季平奚與墨王交手三百三十三招,終於在太陽下山前將這位武癡打服。

輸了比試,墨王當著臣民的麵麵向大炎朝方向痛快叩了三個響頭。

再之後墨王一口一個「大妹子」,好一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的英雄氣概。

季平奚曾問道:若她輸了比試,玄漠當如何?

五大三粗的漢子撫須一笑:「自是興兵伐炎,建我玄漠勇武第一強國。」

玄漠人人習武,人人好武,隻願對天下第一強者俯首稱臣。

季平奚來到玄漠王庭受到的歡迎比在本國還誇張,為少聽幾聲「大妹子」多活幾十年,季平奚假笑幾日,休養生息後麻溜帶著嬌妻奔赴回程路。

玄漠王庭承諾永世稱大炎朝帝皇為父的國書現下就揣在她懷裡,國書上蓋了墨王印璽,比珍珠還真。

前方再走三十裡地就到大炎朝國土邊界,季平奚穩穩當當背著她纏人的發妻,看著遠方眼眶微酸。

一別故國三載,總算看到回家的希望。

兩人衣衫襤褸地進入拓拓州,拓拓州的百姓熱情好客,鬱枝一覺睡醒人躺在公主殿下懷裡。

「醒了?」

鬱枝茫茫然看她,八千裡坎坷路她見慣奚奚穿著一身破舊衣衫的模樣,乍一見她著新衣如謫仙降世,心撲通撲通跳,恍惚回到新婚的那晚。

她癡癡然看傻眼,季平奚憐惜她一路不離不棄打碎牙和血吞的堅持,認真瞧她瘦俏的小臉——膚色比嫁人時曬黑了些,嘴唇也乾裂,眼睛卻驚人的亮。

她心弦一動,好生摟著美人光滑的肩膀:「咱們進拓拓州了,我賣了墨王臨行送上的美玉,接下來咱們可以坐驢車回去了。」

「驢車?」

「嗯呀,驢車。」季平奚不自在地扌莫扌莫鼻子:「玉是好玉,奈何拓拓州的人不識貨,我跑了好幾家當鋪,換回十八兩銀子。

「我給咱們置辦了兩身行頭,再算上回京路上的一應花銷,剩下的銀兩隻夠買驢車了。」

八千裡的磋磨,生是磨去公主殿下的各種毛病。

不用靠兩條腿走路,驢車也挺好的,就是看起來不光彩。

所以季平奚這一路都打算蒙著麵紗回京。

這麼落魄尷尬,遇到熟人就不好了。不說是長陽公主罷,好歹也是天下第一,丟人不能丟到家。

聽她說明來龍去脈,鬱枝窩在她懷裡嘆氣:「墨王看著老實,實則蔫壞。」

「誰說不是呢。」

臨行贈金銀不更直接麼,贈美玉?季平奚絕對不信他不知玉在拓拓州根本不值錢的事。

三年之久降服這頭猛獸,她覺得值。

「要不要再睡會?」

「不睡了。」鬱枝不好意思地揪著她袖口,靦腆道:「我好餓,有、有吃的嗎?」

三年多了,就起先那半年吃飽過。

哪怕到了玄漠王庭,墨王設宴款待,為拿出公主妃的沉穩氣勢她都格外矜持,僅僅吃了半飽。

她眼神流露出的對食物的渴望刺痛季平奚的心,公主殿下逼回上湧的淚意:「有。」

連著喝完兩碗小米粥,鬱枝損耗的精氣神補回些許,懶洋洋地不願動:「好想家啊。」

「這就要回去了。」

離開拓拓州,季平奚蒙好麵紗親自駕著驢車往京城趕,鬱枝坐在車廂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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