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仙女托床(1 / 2)
牢頭走在最前麵,提著一盞燈籠為殿下照明。
「你們都出去罷。」
「是,殿下。」
看守水牢的獄卒魚貫而出,長陽公主隨手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上麵:「魏汗青和魏三死了。」
關在獸籠的女人無動於衷。
所謂水牢,最是陰沉可怖,每到半個時辰或是一個時辰籠子就會下沉入到水裡,頻繁的窒息感使人受盡折磨無法解脫,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連日來的磋磨顏晴被折磨地不成人樣,身形消瘦。
想來也是,未出嫁前是太師嫡女,嫁人後是儀陽侯侯夫人,前者被爹娘長姐捧在掌心,後者被魏汗青敬若神明,哪是真正吃過苦的?
「侯爺看起來是後悔了,一人執迷累得家族受牽扯。陵南魏家這一脈,算是沒落了。」
雖沒有落得滅門的淒慘,抄家是免不了的,積累了幾世的家產充盈國庫,留下的不過是個空架子。
樹倒猢猻散,隻要不傻,誰還敢和他家往來?不落井下石踩上一腳算是好的。
「三哥走前罵我是禍胎,我姑且稱他一聲三哥吧。家裡這幾個哥哥也就他還有點人性,魏大魏二覬覦我的妾,所以他們一死一殘。
「魏三……他曾經拿我當妹妹,雖然是不討喜的妹妹。但他臨死把所有的禍都推在我身上,這是我沒想過的。不過不重要,人都死了。」
她沉聲道:「他說是我害了你們,是不是很可笑?」
顏晴形容狼狽,發絲、衣衫都浸了水,在孤辰子懷裡顫顫發抖,不發一言。
「往事已矣,說來挺無趣。陰差陽錯我欠你一條命,前世已經還了,這輩子不打算再和你糾纏……」
她說到「不再糾纏」,顏晴抬起頭:「哪來的前世?怎麼還的?」
這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具體的細節連睡在她枕邊的鬱枝都不曉得。
「就是前世。」
她身子前傾,咬字清晰:「前世我想盡法子融入魏家,想討得家人喜歡,可惜事與願違。我這性子,大抵注定無法和他們和睦相處。
「老爺子動過用我聯姻的打算,是你幫我擋了。你護我像母雞護著自己的雞崽,那時候我能依靠的隻有你。
「你是我的母親,是我在魏家僅有的溫暖和避風的港灣,到頭來也是你,借大哥的手用『忘憂』毒殺我。」
憶起前世種種,她眸光復雜:「腸穿肚爛,疼得我隻能一聲聲喊娘,最後用匕首了結自己的性命。
「我猜想過很多人,覺得這魏家人人都有動機害我,唯獨不敢想是你。
「十八年,養條狗也該舍不得罷。」
她低下頭,不再看眼神驚顫的顏晴,出神地盯著靴尖:「我是死過一回的人,是帶著前世的記憶醒來,為了活下去我做過許許多多準備,結交江湖能人異士,努力修煉武功。
「事到如今我心中澄明,隻有一句話想問你。」
她深呼一口氣:「倘若我真死了,你可會後悔殺我?」
「後悔?」顏晴聲音嘶啞:「做都做了,為何要悔?」
「我知道了。」她重新揚起眸子,不再看這冷酷無情的女人。
重生一說確實駭人聽聞,稀奇非常,然而孤辰子有更為在意的事。
她抱著顏晴,努力用體溫溫暖她。比起顏晴,她現在這樣子著實淒慘,滿頭白發,不到半月就有形銷骨立的意味。
「等等!」
孤辰子清了清嗓子:「你等等,我有事要問。」
長陽公主漫不經心坐在椅子,對她所問之事有所猜測。
馳騁江湖半輩子的懸陰老祖此刻喪失所有的威風,她張張嘴又咬住嘴唇,狠狠心才問出盤旋心底多日的疑問。
「那日你說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
她取出懷中的牛皮卷,以指為刀將寫有慈悲降魔法的秘籍割下來,留下慈悲法師寫在開頭的一部分,極有準頭地扔進孤辰子懷裡。
得到牛皮卷,孤辰子顧不得水牢昏昏,定睛看去——確是念慈悲親筆。
上麵的字她一個都不敢錯看,看到最後肩膀耷拉下來,眼裡最後一分光芒也徹底黯淡。
「此地便是你二人的歸宿,今後我不會再來了。」
公主殿下起身拍拍衣袖,來去如風。
水牢恢復死一般的寂靜。
得知身世孤辰子有感而發想掉兩滴淚,悲哀地發現這個年歲她早已流不出淚。
念慈悲的屍骨都歸於塵土,哪還稀罕她的幾滴淚?
她哭不出來,顏晴笑不出來,沉沉瞪著養女果斷離去的方向,臉色不住變幻。
沒一會一陣熟悉的聲音響起——獸籠下沉,兩人再次被灌進陰冷的水中,等待她們的又是無止境的煎熬。
出了潮濕的水牢,明媚的春光不吝惜地傾灑下來,季平奚挺直身板:「不能再困在以前了,要走出來,迎接更美好的人生。」
重生一事說給顏晴和孤辰子聽她絲毫顧慮都沒有。
必死之人,囚禁在水牢整日不見天光,便是大吼大叫人們也隻會當她們關傻腦子出現問題。
況且那二人都是沒有體麵也要努力掙出三分體麵的人。
從水牢回到仰春殿,季平奚頗有一種往事隨風散去的覺悟,無怨一身輕。
都過去了。
她坐在床沿親親鬱枝的臉頰,一不留神把人親醒。
某人在女歡女愛上多混賬,少有當下柔情繾綣的神態,鬱枝醒來見著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眸,心中悸動,腳趾忍不住蜷縮,像害羞的小梅花鹿。
「奚奚?」
「起來,我給你畫幅畫。」
畫畫?
鬱枝剎那之間想的有點多,忍羞問道:「穿衣服的還是不穿衣服的?」
這話問得直白,季平奚一怔之後趴在她身上摟著她笑:「你想哪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