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知情人(1 / 2)
「夫人。」
「見過夫人。」
大年初二,天冷風寒,雪不止。
驚蟄院的下人福身同魏夫人行禮,庭院積了寸深的雪,踩在地上落下清晰的腳印。
李樂為主子撐傘,七十二竹節的大傘罩在頭頂,雪花墜不到顏晴身。
魏夫人換了一身素淡不失貴氣的繡花裙,外罩雪色裘衣,想著還在正月,喜慶的日子裡好心情地戴了一對水藍色耳墜,腕間襯著檀木色念珠。
瞧著沒中宮娘娘仙氣,卻也美得一眾大姑娘小媳婦自慚形穢,站在她麵前,後院十八九歲的姑娘都得比沒了顏色。
顏晴保養的好,人也和氣,日常禮佛修出一身溫柔氣韻,翡翠瑪瑙見了她連忙喊「夫人」,歡歡喜喜把人迎進來。
「奚奚呢?」
「回夫人,小姐還在睡。」
「還在睡?」
她看了眼天色,這個時辰了寶貝女兒還沒從床榻下來,她問:「可是身子不舒服?」
瑪瑙笑道:「小姐身子好著呢。」
身子好著呢卻起得晚,魏夫人麵色不改:「奚奚這性子,也太愛玩了。」
這話當下人的不敢接。
「小姐,夫人來看您了。」
魏平奚無精打采地靠在床頭,手上捧著從鬱枝那裡搶來的話本,聞言如往常般回道:「快請進來。」
鬱枝坐在床沿餵她喝粥。
她沉浸在跌宕起伏的情節,眼皮不抬,低頭喝粥,餘光不離那話本。
魏夫人一腳邁進來,看清內室的情形,眼神寵溺:「看什麼呢,這麼專注?床都懶得下了。」
「母親。」她抬起頭。
鬱枝放下粥碗朝她見禮,顏晴柔聲喊起。
眸光在這寵妾身上停頓幾息,她上前兩步端過放在小桌的半碗粥,坐在鬱枝先前坐的位置:「看什麼呢,念給娘聽聽?」
米粥微甜,還有魏平奚喜歡吃的桂圓肉,喉嚨吞咽幾下,她道:「是個壞女人的故事。」
「壞女人?」顏晴挑眉打趣:「連你都說壞,那得是有多壞?」
被她笑吟吟調侃,魏平奚麵上掛不住:「母親,你就埋汰我罷。」
鬱枝偷偷皺眉頭。
她總覺得……覺得魏夫人怪怪的。
那句「有多壞」換她來說必然是在與四小姐調情,倘是當娘的來說,乍一聽正常,經不住細想。
她老早覺得這對母女相處的氛圍存著古怪。
許是她想多了。
鬱枝大著膽子看去——魏夫人風韻猶存,和四小姐坐一塊兒,看起來不像母女,說是姐妹也不為過。
母女倆一個管吃一個管餵。
換成是她巳時了還在床上賴著,飯也不好好吃,以阿娘那般柔軟的性子都免不了囉嗦她一回,哪會和魏夫人一樣,不厭其煩地一勺勺投餵,寵得沒了邊。
這哪裡是寵女兒?
這……
她醋勁翻騰,胃裡隱隱犯嘔。
人心都是肉長的,魏平奚怨惱母親害她與家人生離,仍然無法忽視這十八年來的養育之恩。
十八年,不是一朝一夕,是六千五百多天。
親情淡薄的魏家,這六千五百多天裡她隻有顏晴一個『至親』,傷了,疼了,也隻有她疼愛、安慰。
若連在魏家的最後一份溫情都要斷得一乾二淨,無疑是割裂多年來她對『母親』這一字眼的所有愛重。
粥碗見了底,餵她用過早膳魏夫人忙著回小佛堂禮佛,魏平奚終於舍得從床榻下來。
頹廢了一個晚上,總要支棱起來,日子還得繼續過。
仍是那句話,母親不負她,就還是她的母親。
她願尊她、敬她,真等到東窗事發,也會護她一護,保她一命。
魏平奚身著裡衣雙足踩在羊毛毯:「備筆墨,我要寫信。」
「是,小姐。」
不多時翡翠瑪瑙捧著文房四寶前來,筆鋒蘸墨,白宣鋪開,魏平奚心思一動:「枝枝,你轉過身去。」
鬱枝依言而行。
宣紙鋪在她背上,四小姐扶著美人背筆走龍蛇。
美人撇撇嘴,緊繃的心弦鬆懈下來。
她寧願看到四小姐混不吝地招惹她、欺負她,也不想再看到昨日鬱鬱寡歡的魏平奚。
她認識的魏平奚,從來都是肆意灑脫不被世俗挾製,寫意風流,是自由的一道風景。
不是遇到挫折就會一蹶不振,不會自暴自棄,而是秉持心氣,自信果敢,一身反骨,活得囂張。
敢在福壽宮拔劍,敢在男尊女卑的世道納妾,敢拋頭顱灑熱血勇敢無畏求一個順心意,活得耀眼又自我。
這才是驚艷了歲月的魏四小姐。
性情雖然多變,卻是瑕不掩瑜,正因她時而惡劣,軟下心腸體貼人的模樣才更令人心折。
鬱枝背對著她輕笑。
「笑什麼?」魏平奚寫好信吹了吹紙張,墨跡乾透她將信交給信賴的瑪瑙:「去信催一催,這件事,我是一定要徹查的。」
「是!」
這件事是那件事瑪瑙不知,但四小姐要做的,她與翡翠到死都會支持。
寫好信四小姐抬起胳膊嗅了嗅,嗅嗅自己,又嗅嗅鬱枝,鬱枝被她的小動作鬧得臉紅:「做什麼?」
「昨夜沒洗澡,抱著你出了一身汗,不如去浴房逛逛?」
她做出邀請。
鬱枝腿腳發軟:「昨夜和今早我都洗過了……」就放她一馬罷!她最近真的體虛。
「幫我洗?」
「你不累嗎?」
魏平奚一本正經:「這你就不懂了,我需要吸一吸美人的精氣才能緩過來。」
「……」
我是不懂。
鬱枝半推半就地從了她。
進到浴房,這人竟一反常態地老實。
四小姐一邊享受美人擦背,一邊想前世所中的『忘憂』之毒。
可笑她身處魏家,人人都有害她的嫌疑。
她神色沉沉。
鬱枝被她的美色晃了眼,努力穩住心神,她親了親四小姐後頸:「別想那麼多了,隻要活著,還愁沒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有了警醒防備,背後之人再想害人,難了。
魏平奚躺在她懷裡,倏爾展顏,轉過身來調笑道:「來,讓本小姐吸□□氣。」
她所謂的□□氣,是埋在美人月匈前吸了口奶香。
分明沒做之前那樣的過分事,愣是臊得鬱枝說話磕磕絆絆:「你、你……」
看她傻呆呆的羞澀情態,魏平奚心情頓好。
是呀,隻要活著,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