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1 / 2)
月白風清,城市末班車緩慢駛出渝林巷公交站點。
謝祁延已經記不清上次坐公交是什麼時候了,頭腦一熱上車,忘了沒零錢也沒公交卡這事,隻能在司機的提醒下開通乘車碼。
手機上方,鍾北的消息一條接著一條——
「你想乾嘛?!」
「別做蠢事啊!!」
「我查過了,這公交車跟你家是相反方向,趕緊下車!」
……
等謝祁延在鍾北的微信轟炸下掃碼成功時,公交車已經到達了下一個站點,這個站點周圍有不少寫字樓,加班結束的打工人一股腦湧進車廂,謝祁延被人群推搡著往後門走。
謝韻就站在後門邊上,黑色帆布包,白t恤,高馬尾,戴著耳機聽歌,舊款的小屏手機捏在手裡,她個子和謝宜女士差不多高,毫不費力地抓著頂端的吊環,清瘦的身形被撞來撞去,人群推搡,有個發福禿頂的男人一步一步貼到了她的身後。
她注意力全放在手機上,渾然不覺即將到來的危險。
男人應該是個慣犯,掃了眼周圍,不動聲色地準備把手貼上去,謝祁延眼神一黯,撥開隔在中間的人,追風逐電拎起那人的襯衣領,對準右臉便是一拳。
周圍的人紛紛後退,尖叫聲四起,謝祁延把掙紮的男人跪壓在地。
「打人了!打人了!」男人扭來扭去,梗著脖子大聲叫嚷著。
「打的就是你這種公交色狼。」謝祁延從容地把男人的雙手反剪,準備讓人報警,恰在這時,耳邊傳來刺耳的剎車聲。
一聲巨響,氣浪裹挾著碎玻璃而來,車廂在巨大的沖擊力下扭曲斷裂,沖向安全島,在新一輪的碰撞中徹底停下來。
謝祁延陷入了昏迷,昏迷中他見到了外公,外公還是印象裡慈祥和藹的樣子,用布滿皺紋和繭子的手牽起他。
謝祁延忍不住心想,難道外公是自己黃泉路上的引路人?隻是外公並未將他引至黃泉,而是將他帶到了類似影視基地的地方。
巍峨莊嚴的大殿之上,群臣叩拜在地,一個稚氣未脫的小男孩端坐在龍椅上,而珠簾後,隱約還能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
外公終於開口說話,「祁延,看仔細了,上頭那位是我們謝家的祖輩,你醒之後,她會去找你,記住,要照顧好她。」
恰有微風吹過珠簾,謝祁延也終於遙遙看清了這位先祖的正臉。
……怎麼是她?
謝祁延想說話,嘴巴張開,喉嚨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著急用手比劃,希望外公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可須臾間,外公不見了,群臣和大殿也不見了。
周圍變成了一團白茫茫的霧氣。謝祁延想要呼喚外公回來,可越急,那霧氣聚集得越多越快,最終將他湮沒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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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醫生!」鍾北察覺謝祁延的手動了,激動地手足無措,沖著門口吼了兩嗓子才想起有床頭鈴,他欠著身子按鈴時,謝祁延睜開了眼。
鍾北長舒一口氣,「謝天謝地,我還以為你真的要成植物人在床上躺一輩子呢。」
他嘴裡絮叨個不停,「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說你命好吧,你難得坐一次公交就碰上這麼嚴重的車禍,說你命不好吧,這麼嚴重的事故愣是沒傷著你……」
提到車禍,謝祁延把手舉到眼前,白白淨淨,一點傷痕都沒有,可他明明記得暈倒前手背上紮進了一塊尖銳的碎玻璃,想起夢裡外公的話,他一把抓住鍾北的手,「那個女生呢?」
鍾北一頭霧水,「什麼女生?」
「長得像我媽那個。」謝祁延準備拔掉手上礙事的留置針,鍾北見狀趕緊阻止,這時候,醫務人員也趕來了。
鍾北表情有些復雜:「你問醫生吧。」
昨晚的這場交通事故相當慘烈,謝祁延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了,那女生怕是凶多吉少。
但結果出乎鍾北的預料,醫生在聽完謝祁延的描述後,想了想,「你們說那個剛高考完的小姑娘啊,她沒事,檢查完已經出院了。」
謝祁延鬆了一口氣,又問:「那您知道她家的地址嗎?」
醫生從鏡框裡抬眼看他,「不清楚。」
他替謝祁延檢查完,又開了兩張檢查的單子,說如果檢查沒問題的話可以出院。
最後檢查結果顯示謝祁延一點問題都沒有。
鍾北送他回去,路上糾結再三,才開口說:「你爸我沒聯係上,怎麼大的事,你最好還是打電話和他說一下。」
謝祁延端詳著完好無損的雙手,一聲沒吭。
鍾北嘆氣:「你和你爸究竟怎麼了?之前還好好的,因為他二婚嗎?但謝阿姨走了已經近十年了……」
再說了,謝祁延他爸二婚是三年前的事,那時候謝祁延對繼母的態度雖談不上多熱情,但也絕不像現在這樣排斥。
去年就像一道分水嶺,謝祁延跟他爸的關係急轉直下,性情也變了不少。
謝祁延對這個問題采取一如既往的回避態度,沉默著望向車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