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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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趙十九將眼睛一斜,「老子要你說?」又將金耀之那一桌看了看,「你那桌都是汽船會的?」

「汽船會的,杜氏輪船公司的,不過他幾個也都入了汽船會了。」金耀之答。

「今天下午剛到岸的『蜀風號』,是你們幾個開的?」趙十九問。

金耀之看了眼趙十九,「是啊,到底出什麼事了?」

一時大夥兒都看向趙十九,偌大的茶樓裡突然寂靜了起來,獨獨一陣皮靴聲在廊外回響,這腳步聲不緊不慢,不疾不徐,在磚石地上敲著,若不是出現在這讓人如坐針氈的氣氛裡,倒是可以聽來欣賞一番。

腳步聲近了,隻聽門口幾個人此起彼落地喊著:「朗爺!」

打門口走進來一個披著西洋式黑色風衣的高個子女子,女子及肩的半長秀發,發色似比常人淺淡些,這會兒向斜後方梳著,拿蜜蠟抹得平貼齊整,發梢在頸項處往外微微翻卷著。白色襯衫的領口稍稍敞開,露出瓷白的肌膚和一字鎖骨,領口往上是一張耀如春華的臉:天庭光潔秀美,高鼻梁,眼神深邃含笑,呼應著嘴角上揚的一絲笑意。

隻見她走到大堂當中的一張桌子旁,稍一欠身便坐了上去,兩條長腿筆直,隨意交疊著,她轉頭看向戲台子,旁邊的茶客便見到一雙攝人心魄的眸子,一綹秀發從耳後散了出來,側臉便不經意地多出了一抹看不透的風情。女子眉峰微微挑起,嘴角依舊含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像在等待戲台上一出好戲上演。

「喲,朗爺來了!」趙十九撇了撇嘴。

「趙隊長,」 女子輕笑一聲,「您把老鄉們都嚇壞了。」

趙十九聽了這話,瞟了眼茶樓裡,可不是麼,一屋子的茶客們大氣都不敢出,他便擺了擺手,「辦案,都散了吧!」

大家卻都意猶未盡,一來還沒聽到究竟出了什麼事,二來在這種場合下見到了傳說中的「朗爺」,都想再留下來看看。

「叨擾各位了。」令狐影環視四周,逐客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大家眼見看不成熱鬧了,也不想再待在這是非之地,便都爬起來往外走。那桌男人心想令狐影莫不是來給他們打掩護的,互相使了個眼色,也開始欠屁股準備開溜。

「你們幾個留下。」令狐影拿手指在桌上輕輕一敲,幾個男人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待閒人都離場了,令狐影在月匈前抱起雙臂,「趙隊長,事兒我聽說了,剛才那人抓著了嗎?」

「跑了!半路殺出個同黨掩護他跑了!還傷了我兩個弟兄!」趙十九陰森森地將那桌男人看了一圈,「你們『蜀風』號上發現了我們川江的鎮江之寶:河母娘娘的金身神像!民運船上偷藏國寶,這事你們汽船會和杜氏公司都跑不了,我問你們!」趙十九厲聲一喝,拿槍指著那些男人們,「剛才那個人,你們認識不認識?」

男人們紛紛抱起頭,「不認識啊,上哪兒認識喲!」

「那是從你們船上下來的人,就沒有一個認識他的??」趙十九將槍口顛了一顛。

「趙隊長明察,」一個汽船會的本地人哭喪道,「船上幾百號人,我們啷個能都認識哦?再說這種人肯定是要化個裝變一哈兒樣子,橫豎不想引人注意的嘛……」

趙十九哼了一聲,「你還蠻有經驗嘛?老子告訴你們,川江河母是我們渝州乃至整個川江沿岸百姓的神明,這尊河母像一直供在河母神廟裡,每年隻有三月開江前才請出來供大家祭拜,如今讓人偷去,藏在你們船上你們都沒發現?這是對河母娘娘天大的不敬,萬一河母動怒,天災人禍,就算我趙十九不追究,老百姓們也要抓你們去沉川江!」

「不是,」金耀之一臉的晦氣,又轉頭看向令狐影,「朗爺,這事跟咱們哥兒幾個一點關係都沒有,別說沒關係了,我們壓根就不知道船上有那河母金像,擱哪兒的呀?再說了,今兒『蜀風號』是回渝州的不是?要是讓人偷出去,怎麼又回來了呢?」

令狐影側眉一挑,「有沒有關係我們說了不算,得趙隊長查清楚了算,對吧,趙隊長?」說著轉頭瞧了他一眼,「不過,這一下動靜可大了 ……」她將那後半截話藏著,不去說破,來的路上她就想好了 ,趙十九如果意在查事抓人,就該不動聲色,看誰來接頭取神像,如今搞出這樣的動靜,該是另有所圖。

便又輕笑一聲,「趙隊長,川江河母像乃國寶級重器,這幾個沒用的,下了船就急吼吼地來城裡逛窯子吃大酒聽戲賭錢,誰有那個出息?」

趙十九未來得及接話,那邊秦蔓兒已換了衣服裊裊婷婷地走過來,「乾爹,你這是來砸我的場子啊?」說完還朝令狐影飛了一記媚眼。

令狐影將眉一挑,又笑眯眯地重新看回趙十九。

趙十九臉上一燥,悶聲道:「老子砸你的場子乾啥子喲?」這麼說著他心裡也有些懊惱,原本他帶一幫弟兄過來風風火火地把事情鬧大,是有私心的,如今看來的確莽了些,搞不好收不了場。

「趙隊長,」 令狐影長腿一支,從倚著的桌邊走下來,邊走邊說:「那我們都去警察署吧,我,這幾個弟兄,順道再帶上輪船公司的杜老板,哦,還有汽船會的乾爺和坤爺。」

趙十九正思忖怎麼接話,外麵進來個警署的人,在他耳邊耳語了一句,趙十九麵色稍稍轉喜,小聲道:「走,看看去。」

正要轉身,想起扣下的那桌男人,便又厲聲說道:「我先出去看看,你們先在這兒等著,都不許離開!」

令狐影聳聳肩,待趙十九一行人走出去,轉過身看向那桌男人,那絲笑意又浮上了唇角,男人們一溜兒站著,大氣不敢出。

秦蔓兒也挑了個椅子坐下,點了支煙,欲看好戲似的。

令狐影又回到剛才那張桌子旁,坐了上去,雙手交叉在月匈前,笑意盈盈:「好得很吶,這麼快就一起喝茶聽戲推牌九了,本來我和叔父還怕大家合不來,這下不用擔心了。」

幾個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胡亂一通點頭,他們清楚得很,那是一隻笑麵狐狸,笑裡藏刀,綿裡藏針。

「金耀之,李秀五,孫成林,嚴良,」她把名字叫得四平八穩,如春風和煦,卻總讓人覺著暗含殺機,「平日裡我怎麼跟你們說的?沒公務的時候,你們抽煙喝酒玩女人我都不管,唯有一條:不許賭。」

「是是是……」被點了名的幾個將頭點得像搗蒜,他們知道,今兒是扌莫了老虎屁股撞了槍口了,令狐影這會兒心情可不咋地。

「朗爺,我們就……就稍微放鬆放鬆,下不為例,下不為例……」之前能說會道的那個「一道疤」金耀之也結巴了。

「下不為例?」令狐影挑起眉來,「要想做到下不為例,這次就得吃點苦頭,長點記性,」她將雙臂往後撐在桌子上,支撐著上半身的重量,微微仰著頭,對著天花板道:「這樣吧,你們把褲子脫了。」

「啊??」幾個人幾乎異口同聲。

秦蔓兒輕咳一聲,差點嗆著。

令狐影直起身來,看著他們,「都給我脫,脫完了穿著你們的大褲衩兒回家去,如果趙十九還放你們回去。」

「這……這……」男人們麵露菜色,你看我,我看你,又瞟了眼那邊坐著的秦蔓兒,苦不堪言。

「啪!」令狐影兩隻手指在桌上一敲。

幾個男人像被點通了血脈,立馬寬起了褲帶,卸下了褲子,一時一排花花綠綠的大褲衩兒呈現在所有人麵前,那邊秦蔓兒把個楊柳細月要都笑彎了。

外麵又響起腳步聲,這回是高跟鞋踏在地磚上的聲音,那一排男人中,杜氏公司的幾個互相看了看,將頭埋得更低了。

令狐影聽著那腳步聲,臉上漸漸綻出了一朵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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