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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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林正站在路邊同守衛說事,遠遠看著自家王爺過來,步伐匆匆走得那叫一個快,還當出了什麼要緊事,忙迎上前想問明。梁戍卻突然頓住腳步,餘光微微往後一瞥,柳弦安便也跟著停在不遠處,並沒有像某人預想的那樣,一腦袋撞背上,可見柳二公子搗騰歸搗騰,但到底要比鴨子強。

梁戍扌莫了扌莫鼻梁,嘴角稍微一揚,忍著笑。

高林看著王爺這副逗貓惹狗的表情,深覺自己職場經驗還很欠缺,打擾了,我這就走。

柳弦安卻招呼他:「高副將,我們要去看餘琮,你也一起吧。」

高林很上道:「我不去,我去不適合。」

梁戍皺眉嫌道:「看個老頭,又不是看大姑娘,你竟還推三阻四扭捏上了。」

高林挨罵挨得這叫一個委屈,同行就同行,所以我不打擾反倒不對了是吧!

餘琮被關押在一處單獨的院落裡,經過柳弦安的診治,他的身體狀況已大有起色,可諷刺的是,他卻將這份起色全部歸功於神明,甚至還自創出了一套理論,覺得正是由於自己獻祭出了兒子,方才獲得了壽命的延續,如此一來,心中悲傷便如雲煙消散,成天在床上打坐,一副超脫於世間的高深模樣。

這份「超脫」,連負責看守的獄卒都匪夷所思,他理解人人都想長生,但親生兒子命都沒了,老子還在欣喜他自己接上了兒子的命,這種活和畜生有何分別?他將飯菜放在小桌上,轉身想離開,卻見梁戍走了進來,趕忙行禮:「王爺,高副將。」

高林往屋裡瞄了一眼,見餘琮依舊端坐在床上,口中念念有詞,便問:「他一直這樣?」

「是。」獄卒道,「我守了三十年的監獄,就沒見過這樣的犯人,邪門得很。」

聽到動靜,餘琮將眼皮微微掀開一條縫隙。隻覺得門口的陽光一閃一暗,晃得自己頭有些暈眩,逆光是看不清來人麵孔的,他又正處在渾噩與虛無之間,便從喉嚨裡擠出一聲乾啞的嘀咕,復又閉上雙眼。

梁戍看著眼前這乾癟老頭,想起了曾見過的那些喪身火海的漆黑焦屍,人都說麵由心生,那餘琮可謂是將心中邪神實打實地顯露在了臉上,乾皺的皮膚包裹住枯骨,嘴角僵硬牽扯著一個看似無欲無求、卻詭異至極的笑,尋常人看了不說嚇哭,至少也得做上一晚噩夢。

瘦成這樣還能接著喘氣,梁戍信了柳弦安先前的診斷——餘琮的身體底子其實是很好的,倘若不是被銀喋經年累月地小劑量下毒,或許當真能活出個一百歲。也正因如此,眼下這份事實就顯得越發諷刺荒誕,他問:「餘府後院裡那些白骨,都是你所為?」

餘琮緩緩搖頭:「她們隻是將性命奉獻給了神,而神又將這些命交給了我。她們的命仍在,所以她們仍是活著的,還比以前活得更有價值。」

高林被這種狗屁不通的理論給震住了:「哪怕是同樣一條命,那些小姑娘也要比你這半截黃土埋脖子的老頭更值錢些吧?」

「她們的命中有欲,哪怕這個欲被滿足了,下一個欲很快就會產生,所以她們的命裡充滿一重又一重永遠也無法被滿足的痛苦,哪怕我已經精心挑選了最純真的女童,也一樣。」餘琮道,「而我卻無欲,無欲就沒有痛苦,沒有痛苦的命,當然更有價值。」

高林嘆為觀止,一個殘害了無數少女的老淫棍,如此大言不慚地說他自己沒有欲,他娘的到底哪裡來的臉皮?按理來說目前所搜集到的罪證,已經足夠一刀砍了餘琮的腦袋,但又覺得如此輕飄飄一個斬立決,實在是便宜了他。有這麼一套完整的歪理邪說撐著,說不定這老東西能視上刑場為快樂登天,那慘死的萬圓以及其餘少女的冤魂要如何告慰?

梁戍道:「痛苦就得由痛苦來還。」

柳弦安便對餘琮道:「你兒子的命中也是有欲的,他貪財好色,嗜酒愛賭,又從來不信世有神明,這種得不到庇佑的爛命,隻會比那些女童更加痛苦,自然沒法讓你活太久。你最近左肋刺痛,便是因為那裡有個缺口,缺口就是你兒子臨死前沒有滿足的欲,而你的命,也會源源不斷地從那裡流淌出去。」

高林心想,我剛剛聽到了一段什麼鬼話。

他神情肅穆地看向自家王爺,柳二公子怎麼會對教派也有研究,白鶴山莊裡到底都藏了些什麼邪門書,朝廷真的不用去檢查一下嗎?

梁戍將手搭在柳弦安肩頭,示意他繼續說。

而餘琮此時已經捂住了左月匈,他心口的確時有刺痛,現在經過提醒,就痛得越發明顯,如同正在被一千根針細細密密地紮,臉色也白了。他以為獻祭出了至親,自己就能功德大漲,可柳弦安卻說:「最有價值的命,應該是同你一樣,毫無欲求,而這世間無欲無求的人實在是太少了,我最近所遇到的,也就隻有一個小姑娘。」

他補充說:「一個十歲的小姑娘,生得漂亮嬌小,喜歡穿紅裙子。最主要的,她自幼就長在深山密林中,從未涉足紅塵俗世,眼睛如湖水清澈,聲音似黃鸝婉轉,她也同樣信奉神明,這回來懷貞城,原本是為了求見銀喋,隻是可惜,銀喋卻已經死了。」

餘琮聽得入了迷,他癡癡地問:「她,她在哪裡?」

「還在城裡,已經準備和一個五十歲的光棍成親了。」柳弦安的語調如冷泉,「她不諳世事,所以毫無欲念,聽到銀喋已死,就坐在餘府的大門口休息,這時候路過了一個男人,隨便哄騙兩句,她便跟他走了。」

「不!不!」餘琮叫道,「她理應是我的!她坐在了我的家門口!」

高林半劍出鞘,想將這往前瘋撲的老頭擋回去,餘琮卻不管不顧,哪怕月匈前的皮膚被割傷,也依舊直直伸著手,如僵屍一般,想要抓住柳弦安:「你把她帶來!」

「帶不來,她已經要洞房花燭了。」柳弦安嘆了口氣,「或許她真的是神明賜給你,來填補心髒缺口的吧,可惜了,哪怕隻是來早十天呢。」

餘琮的五官扭曲著,喉嚨裡發出困獸的聲音,柳弦安拉住梁戍的手腕,轉身離開小院。這回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的,是柳二公子,走得最後都開始喘了,梁戍方才握住他的胳膊站定,在背上拍了兩下:「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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