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歸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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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

黑底龍旗,在北崖郡的鎮南關城牆上獵獵作響,身著大丹軍鎧的將士,站在城頭眺望著前方的蒼茫天地。

一艘大船,在春風徐徐間,從青瀆江順流而下,進入了支流白鹿江,過鎮南關後,便回到了大丹的疆域。

大船的船樓頂端,帶著團團展翼的大凋像,三層寬敞的觀景台上,擺著棋台美人榻。

梅近水一襲白裙,站在圍欄邊上,迎著春風眺望她曾經的江山,眼底稍顯無趣。

崔瑩瑩靠在美人榻上,同樣有點無聊,本想找師尊嘮嗑,但想起師尊在床榻上亂嗨,把她後麵都搭進去的事兒,心裡氣鼓鼓,又不大想開口。

渡船從北狩洲禦風而來,有梅近水這位法神負責開車,速度很快,本來可以直達左家。

但左淩泉忽然失蹤,梅近水這頭一次上門的新媳婦,總不能自己跑去拜見公婆,因此渡船到了大丹就放緩了速度,慢慢走等著左淩泉一起。

左淩泉和玉堂、靜煣一起失蹤,梅近水猜到肯定是去某個地方打野了。她挺想拉著瑩瑩跑去湊熱鬧的,可惜玉堂很機警,神識掃過半個九洲都沒找到,也隻得作罷。

北崖郡距離大丹京城不過八百餘裡,順著滔滔江水疾馳,日頭還不到中午,聳立在江邊的東華城,就出現在了山水之間。

回到故土,船上的姑娘們頓時熱鬧起來。

早已經思鄉心切的薑怡,換上了火紅的公主裙,和冷竹一起來到了甲板上,眺望幼年經常遊玩的江岸。

吳清婉臉上也滿是溫潤笑意,踮起腳尖看著隱於山野之間的山穀。

棲凰穀自從成為驚露台下宗,又連出左淩泉、吳尊義兩尊龐然巨物後,已經成了東洲的『龍興之地』,哪怕教學水平依舊屬於三流,過來求道的修士依舊絡繹不絕,連帶著附近東華城都興盛了數倍。

眾人從北狩洲折返,消息並未隱瞞,此時江岸上站著不少人,棲凰穀的幾位師伯、小花師姐、程九江、王銳等都在,後麵甚至還有一隻憨憨的大螃蟹,鉗子夾著杆彩旗搖搖晃晃。

上官靈燁遙遙瞧見此景,心中不免有點急,來到了觀景露台上,詢問道:

「瑩瑩,左淩泉跑哪兒去了?這都快到家了,他這正主不在,指望我當家出去應酬不成?」

崔瑩瑩靠在美人榻上,聽見這話略顯無奈:

「你去問你師父呀,她把我們一丟,帶著左淩泉私奔了,你這當徒弟的都不知道去向,我怎麼知道?」

上官靈燁見此,把目光投向了梅近水,想問問去向,結果很快就眼神下移,落在了梅近水的裙擺下,眉梢微微一皺。

梅近水從奎炳洲回來後,靈燁通過察言觀色,猜出這師徒倆,已經上了一條船;但她和梅近水輩分差的有點大,師尊不在的情況下,並不敢單槍匹馬上門宣示彼此的家庭地位,還沒正麵接觸過。

此時走到跟前,上官靈燁才發現,梅近水的素潔長裙,隨著江風吹拂,隱隱露出了下麵的細長鞋跟,從款式來看,很像是她同款的紅底高跟,專門給左淩泉加攻速的那種……

上官靈燁眨了眨眼睛,目光不免有點怪。

梅近水察覺到了靈燁神色的變化,回過身來,低頭看了眼,然後輕輕拉起裙擺,露出了黑色高跟鞋,和同色調的細密黑絲:

「怎麼樣?好看嗎?」

「……?」

這騷蹄子……

上官靈燁瞧見這套完全照抄她的裝備,深深吸了口氣,月匈脯差點氣炸,她站直了幾分:

「梅仙君,這些東西,是年輕人穿的,您老這麼高輩分,穿這些,說實話有點不莊重。」

梅近水輕咬了下紅潤唇瓣,眼神兒說騷不騷:

「女為悅己者容嘛,隻要左淩泉喜歡,再不莊重也得去適應,你說是吧?」

上官靈燁向來被薑怡稱作『騷狐媚子』,本以為自己已經夠那啥了,萬萬沒料到還能碰上這種浪蹄子,一句話硬是把她乾懵了。

不過靈燁縱橫後宅這麼多年,也不是純情小丫頭,見梅近水當麵宣戰,也不在計較彼此輩分,微笑道:

「女為悅己者容,也不能炒冷飯。這些東西我前幾年穿的,款式有些過時了,梅仙君剛進門,穿著左淩泉才覺得新鮮。想要投左淩泉所好,光借鑒別人不行,還得有點自己的思路。」

躺在美人榻的崔瑩瑩,見兩個大浪蹄子卯上了,早已經來了精神,不過這種規模的較量,她完全不敢摻和,隻是帶著古怪笑意,左右打量。

而甲板上歸鄉心切的薑怡、清婉、秋桃、瓜瓜,都發現了上麵這場沒有硝煙的遭遇戰,沒有轉頭,但都在豎起耳朵偷聽。

梅近水見靈燁能接住,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還想繼續過過招,忽然心有所感,轉眼看向了南方的天際。

眾人跟著轉眼看去,卻見一個白色炮彈從天邊疾馳而來,後麵跟著三道人影,剎那間穿越千百裡路途,落到了渡船上。

團子直接撞進了上官靈燁的懷裡,做出累壞了的模樣,張開鳥喙就開始討食。

左淩泉則落在兩人之間,抬眼看向江邊,欣喜道:

「都到東華城了?別聊閒話了,快下去吧。」

這話顯然是打岔圓場,免得寶兒大人和阿騷打起來。

上官靈燁見師尊和相公回來了,自然不在多說,把目光放在了師尊身上……然後就是一愣!

上官玉堂依舊一襲金色龍鱗長裙,表情不苟言笑,落地後就往屋裡走,似乎不想和眾人說話,但步伐明顯有點不對勁兒,眼神也有點飄忽,看起來就和被修的神誌不清似得。

靜煣臉色也有點紅,低著頭也不說話,跟著上官玉堂往屋裡走,步伐不太穩。

這是玩的有多大?

上官靈燁見師尊都被搞成這樣了,心中難免驚異,開口詢問:

「師尊,你……」

上官玉堂放話,讓左淩泉把她往死裡弄,結果求錘得錘,才幾刻鍾就敗陣了,已經說過狠話,左淩泉也不敢饒了她,是真不知道憐惜人。

這也就罷了,中途好不容易停下,換靜煣接班兒,結果兩個人心有靈犀、感同身受,那完全不叫中途休息,而是雙倍的神魂刺激,連靜煣都扛不住,哭哭啼啼翻白眼了,她自不用說,已經不是龍王了,直接是水漫金山。

這種情況,實打實持續了七八天,毫無間斷,怎麼說好話求饒都不頂用,上官玉堂都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反正現在還神誌不清,隻想回屋趴著睡上幾天。

聽見靈燁聲音,她才回過神兒,回應道:「為師有點心事,去休息片刻。你先去逛吧,到了左家再通知我。」

說著走進了船樓裡。

湯靜煣同樣有點暈,不過體魄比嘴硬的婆娘中用,還能緩過來。

她聽見言語,轉頭看去,才發現到自己家門口了,又走了回來,默不作聲跑到了薑怡跟前。

梅近水瞧見玉堂四肢虛浮的模樣,眼神就像是瞧見不知羞晚輩似得。玉堂臉皮薄的很,逼急了指不定會讓左淩泉把她也折騰成這樣,所以她沒調侃玉堂,而是望向左淩泉:

「左公子,去天外一趟,怎麼把臉都逛白了?天外很冷嗎?」

左淩泉臉並沒白,但氣勢確實有點虛,他含笑道:

「有一點冷,不說了,走下去逛逛吧。」

梅近水見小姑娘們都等著,也不再調侃,和瑩瑩一起下了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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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當空,一艘烏篷船穿過臨河坊的水門,在臨河小街靠岸。

路過的兩名巡捕,打量著站在船頭的白衣生麵孔;坐在碼頭上歇息的老船公,則笑逐顏開,樂嗬嗬招呼道:

「喲,湯掌櫃,和相公回來啦?這都幾年不見了,出去的有點久啊,去哪兒逛了呀?」

「唉,東南西北瞎跑,也沒啥意思,還是家裡麵舒坦。」

「這小鳥咋長這麼肥了?以前不到拳頭大,現在怕是有四五斤,還飛的動嗎?」

「嘰?」

團子連忙按了按肚子上的白毛毛,示意自己是虛胖,哪有四五斤?

左淩泉搖頭輕笑,和靜煣一起,踏上了第一次來京城時的小街,迎麵便是湯家酒肆。

雖然已經過去四五年,但酒肆一直有三叔代為打理,門窗都光亮如新,鋪門兩側甚至還有年關時貼上的對聯。

湯靜煣回到自己家裡,前幾日被折騰的疲倦就一掃而空,快步來到酒肆前,打開大門,來回查看:

「裡麵都派人打掃過,三叔真是細心……」

團子也和郊遊過後回家的小娃娃似得,落在了小時候喜歡蹲著房簷下,左右尋找熟悉的阿貓阿狗,「嘰嘰嘰……」打招呼。

重回故地,難免觸景生情,左淩泉站在鋪子門口,便想起了靜煣當年一盆開水潑出來的場麵,那也是他這段旅程的最開始。

當時他不得仙門而入,為了保持童子之身,還是個不近女色的高冷俠客,靜煣的一盆水,可以說直接潑到了他心裡,喚醒了他的色胚之魂,鬼使神差就走進了酒肆。

如果之後還沒找到仙門,他估計會變成一個隱世劍客,和靜煣小富婆在這裡定居下來,白天練劍賣酒,晚上逗鳥揉團兒,過完這平平澹澹的一生。

不過這也隻是假想,這種情況不大可能出現。靜煣是朱雀神使,遲早會有一飛沖天的時候;他若隻是個平凡劍客,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忽然有一天,發現自己媳婦其實是仙家大老,然後他就變成修行道第一軟飯男,跟著媳婦開始走上漫漫長生路……

左淩泉胡思亂想間,走進了隻有四張酒桌的小酒肆,溫酒的小火爐已經熄了,靜煣從後院抱來了點柴火,然後把團子拿過去,對著灶洞捏了捏:

「嘰!」

「嘰?」

團子被老娘當『打火雞』用,有點不樂意,但怕午飯沒了,還是不情不願的張開鳥喙,噴出小火苗點火。

啪啪……

隨著一縷青煙升起,停業數年的小酒鋪子,終有又有了人間煙火味。

湯靜煣滿意點頭,提了壺水,放在了爐子上燒著,讓團子看著;然後拿起小鏟子,跑到後院的桂花樹下,開始挖土。

左淩泉掀開布簾來到後院,在旁邊蹲下,把小鏟子接過來,挖出了埋在樹下的『女兒紅』,含笑詢問:

「要不要再埋幾壇?」

湯靜煣抱著小酒壇來回打量:

「肯定要呀,想起家裡埋的有酒,就想回來看看,酒越藏越香,時間越長便越想回來;要是家裡沒埋著酒,指不定哪天跑遠,就把這地方忘了。」

「也是。」

「來,打開嘗嘗。」

靜煣抱著酒壇跑進睡房裡,取出了兩個小酒碗,放在小桌上;想了想,又把珍藏多年的首飾盒,和左淩泉當年送的那盒胭脂,放在了妝台上。

左淩泉來到屋裡,拿起妝台上的『紅花蜜』,搖頭一笑:

「這都多少年了,還留著呀?」

「你送我的定情信物,以後下葬我都得握在手裡,還好上次大火過後找到了,不然我得心疼一輩子……」

「什麼下葬,咱們可是長生不死。」

「那不就更得留著,人活久了就容易忘記東西,你看看婆娘,到現在都把小時候的鐵棍、草鞋留著,和寶貝似得,扌莫都不讓我扌莫……」

湯靜煣坐在床前,哪怕道行已經通天,看起來依舊像是小家碧玉,把酒碗遞給左淩泉,然後雙手捧著酒碗,在閨房裡來回打量,估扌莫在回想孤苦幼年,一個人睡在這裡的數個日夜。

「團子!」

「嘰……」

一聲呼喊後,在外麵燒水的團團,邁著八字步飛奔進屋,然後和小時候一樣,跳到了靜煣的床鋪上,來回打滾兒,尋找幼年的感覺。

湯靜煣這才滿意,和小時候一樣,取出了幾粒穀子,放在了枕頭旁邊。

隻可惜,團子已經不是當年偷吃穀子的小鳥鳥了,不太想張嘴。

湯靜煣眨了眨眼睛,然後就是臉色微沉:

「吃!」

「嘰……」

團子縮了縮脖子,為了給老娘找回當年的感覺,隻得翻起身來,開始小雞啄米。

左淩泉有點好笑,抬手摟住靜煣的後月要,打趣道:

「家裡奶娘可比較多,再凶團子,當心它以後不親你了。」

「嘰?!」

團子連忙搖頭,在靜煣腿上蹭了兩下,從神態上來看,意思約莫是——阿泉,這話可說不得,午飯沒了你賠鳥鳥……

湯靜煣對團子的慫包反應頗為滿意,輕哼道:

「家裡奶娘再多,它也是我養大的,等哪天它不親我了,我就把它丟回長青山,等它餓上幾天,就知道回來了。」

「嘰嘰……」

團子搖頭如撥浪鼓,竭盡全力表著忠心。

左淩泉端起靜煣釀的老酒抿了一口,辛辣酒液入喉,眼底又多了幾分笑意,想想把酒碗放下,摟著靜煣,並肩倒在了枕頭上。

湯靜煣一愣,悄悄抬手揮了揮,示意團團可以出去了,同時蹙眉詢問:

「你還起得來呀?」

左淩泉有些無語,示意自己龍精虎猛的身子:

「我怎麼起不來?仙帝之軀,你們一起上我都不帶慫的。不過現在可不是起色心,隻是抱著湯姐,幻想一下我要是沒走上修行道,是個什麼滋味。」

湯靜煣被『雙倍快樂』連著拾掇這麼多天,感覺白玉老虎都被棍子打腫了,當前就算她招架的住,正在休養的婆娘也得罵死她。見左淩泉沒亂來,她暗暗鬆了口氣,回應道:

「沒走上修行道,那你肯定就留在京城當駙馬爺了。嗯……白天公主處理朝政,你無所事事又安奈不住色心,偷偷跑到臨河坊來,背著公主和風韻小酒娘偷偷私會……」

左淩泉眨了眨眼睛,覺得這話聽起來有點古怪,但仔細琢磨,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湯靜煣手指攪著一縷秀發,繼續道:

「公主日理萬機,回宮發現你不在,心生狐疑,然後找到了這裡,破門而入,捉奸在床。然後就把你閹了,成了公主身邊的小黃門……」

「這怎麼可能。」

「就算不閹,肯定也把你打個半死。公主可是修行中人,你沒走上修行道的話,哪裡是公主的對手,女強男弱,不和玉堂婆娘差不多凶嘛。」

「也是哈。」

「也是什麼?」

左淩泉正在幻想著自己打不過薑怡,被薑怡吊起來錘的場麵,忽然發現懷中的靜煣,眼神出現變化,繼而臉頰就冷了下來,不怒自威:

「你覺得本尊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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