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別來無恙(1 / 1)
翌日,清晨便出發,磨磨蹭蹭,總算是到了雁蒼山腳下。 休屠看了眼當空的日頭,哀嘆:「公子,馬都快睡著了。早知如此咱就該走著來!何必委屈它們。」 蕭元度橫過去一眼,皮笑肉不笑:「好日子過多了,突然想不開找死也是有的。」 休屠連忙捂嘴,再不敢多言。 蕭元度從馬背躍下,拿上木匣,丟下一句「在這等著」,便進了村。 對於這個村落他其實並無多少印象。 相遇之初他滿心警惕,告訴那郎中有人追殺他。那郎中倒是不怕死,仍舊把他帶了回來。 就藏在半山月要的草廬,大抵也是怕給村裡人惹麻煩,再三交代他無事勿要外出、勿要往村裡去,尤其在白日。 雖不喜聽人命令受人擺布,但他那時無論處境還是心情都處於最低穀,懷著自棄之心,又瞎了眼,本身也不樂意見生人。 接觸的人少,又何談了解。 本想著等復明以後再好好看看這村、那人…… 終於到了那一天,外麵是沖天的火光,村民的慘叫哭嚎灌了滿耳,他連那郎中的長相都未能記住,這個村子在他的印象中自然也是一團模糊。 如今終於是見著了。 樸實的村民,村口嬉戲的群童,雞鳴犬吠之聲,平和而又安寧……很尋常的村落,南州隨處可見,沒有任何不同。 之所以曾覺得不同,大抵還是因為人。 隻可惜心境已變…… 蕭元度頂著一雙雙好奇打量的目光,徑直去了村尾。 那座草廬仍舊建在後山,算不上寬敞,也還不曾擴建至山腳。 辜百藥見了他,不熱絡,但也放他進門了。 蕭元度把木匣遞給他,說是薑女給的。 辜百藥接下了。 蕭元度左右看了看,問:「闔村以竹為屋,獨你結草為廬是為何?」 為何?辜百藥表情有一瞬恍惚。 因為腦子裡隱約有個聲音:「住草廬的人在我看來都是仙氣飄飄、自帶高人氣質……和你氣質也挺口勿合。」 他沒說話,打開木匣,全是一張張裁得方方正正的藤紙,上麵錄著各類醫方。 辜百藥並不曾露出詫異來,隻是那種恍惚感又加重了。 蕭元度跟他說了幾句都未得到回應,心想不愧是醫呆子。 待的也無趣,起身便要告辭。 忽而注意到案頭一卷舊書。 蕭元度覺得眼熟,拿起,「健康全書」四個字率先映入眼簾。 難怪眼熟了,這不正是薑女在巫雄時為醫署所默? 蕭元度不通醫道,是以不曾細看,但他不會記錯。 再看署名,也是熟悉的,辜百藥、程璞。 程璞正是薑女來南州所尋之人,這個他已然知曉,在雲淙別業時薑女就告訴了他。 「她對我很重要,亦師亦友……」薑女看他一眼,「她是女子。」 蕭元度當時聽得正不是滋味,聞言愕然,千斤巨石轟然墜地。 在薑女戲謔的眼神注視下,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姿態,道:「誰在乎這些。」 薑女哦了一聲,也沒拆穿他:「順便跟你說一聲而已。」 這個別號五仁的奇女子,究竟是於京陵閨中時結識,還是前世…… 蕭元度沒問,薑女也沒說。 蕭元度心裡大約還是有一點點別扭,是無關緊要的別扭。 類似於「近鄉情怯」?他也說不清。 想著等到某一天,挑個風和日麗的日子,他會選擇和薑女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告訴她自己其實已經知道…… 「辜百藥是你?」蕭元度突然出聲。 辜百藥回神,抬起頭:「正是在下。」 前世,為了解阿醜更多,蕭元度經常套問照顧他的那個小奴……好似是叫惠奴。 惠奴嘴雖嚴,偶爾也會吐露出一些消息。 譬如:「我們最初也都以為阿姊是辜郎中領回的夫娘,但辜郎中極嚴肅地說了,是故人囑托他代為照料——」 那個故人會不會就是程璞?而程璞又是薑女的先生。 阿醜和薑女,前世淪落同一家歡樓,難道還有著同一位先生? 這天下竟有如此巧合麼。 蕭元度忽而笑了一下,把書撂回案頭,看著辜百藥,冒出一句:「我姓鄔。」 前世的後半生他就叫鄔釗,今生亦然如此。 命運有詭譎處,卻也有奇妙處。 就像,有些事注定要發生,有些人也注定要遇上…… 辜百藥覺得這句話略有些耳熟,似乎在哪裡聽過。 細思間,蕭元度已大笑著出門去。 休屠在村口一顆老樹下正等著,遠遠瞧見公子身影,腳步輕快,行走如風。 到了近前一看,神采飛揚眉舒目展的。 明明進村時還不情不願,一小會兒功夫,發生了何事? 「公子,有何喜事?」 蕭元度沒答他,翻身上馬。 手握韁繩,轉首看向正南某座山,半眯了下眼,而後「叱」一聲,揚鞭策馬而去。 休屠趕緊上馬去追。 看方向不對,扯著脖子急喊:「公子!還要去哪?」 蕭元度的聲音順風飄來:「去看望一位故人!」 飛雲寺,某間客院。 蕭元度打量著與自己隔案而坐的人,眼神帶著幾分復雜與玩味:「咱們又見麵了啊七公子,別來無恙。」 「小僧法號戒微——」 蕭元度郎笑起來:「你這模樣可比當初順眼多了。」 看上去倒真有幾分他鄉遇故知、一笑泯恩仇的感覺。 實際呢,當薑佛桑告知他扈長蘅也在南州時,蕭元度一度暴走。 又是他,又是扈七郎! 以為化成飛灰了,竟然沒死。 沒死也就罷了,天下那麼大,他哪不好去,偏偏要來南州。 當初他比自己早一步與薑女共拜天地,這又快了自己一步…… 「止早了兩個月而已。」 早一天也是早! 薑佛桑就道:「他已身入空門,何必再計較早晚?我若真與他有什麼,也不會告訴你了。」 蕭元度還是氣,連氣了兩日。 氣夠了,慢慢冷靜下來。 沒錯,早一步又如何?晚一步又如何? 似那命裡沒緣的,早八百年也無用。 別說扈長蘅已然出家,便是沒有,他能從他手中搶走薑女一次、兩次,就能搶…… 不對,扈長蘅休想再有搶回去的機會。 不過他就要出發去東寧了,想到飛來寺內有這麼一位老熟人在,心裡總是不那麼舒坦的。 感謝大家投的月票、推薦票以及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