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彼姝者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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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動,喉中癢意忽然加重。

大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忍了又忍,終還是從緊抿的唇縫逸出一聲悶咳。

這一聲出來,後麵再止不住,他弓著背,單手撐住案幾,直咳的牽心扯肺。

薑佛桑見狀,忙起身繞到他這邊,挽起衣袖替他拍背。

手掌下的觸感微有些硌手,足見他有多瘦。

良久,咳聲稍止。

薑佛桑端來溫水讓他喝下:「多飲水,可作緩解。」

「多謝。」扈長蘅伸手接過。

薑佛桑跪坐在他身側,從側麵看他,這會兒不僅臉色發白,唇色也隱隱泛紺。

又見他左手握拳抵於月匈口,眉心成川,疼痛難忍的模樣——顯然,咳嗽隻是表征,又或是疾病的一種,他真正的病灶並不在此。

「你平日吃些甚麼藥?就一直這樣咳?不若讓藥童試試以貝母和枇杷葉入藥煎服,止久嗽最宜——」

「你……」扈長蘅愣怔地看著他,片刻後垂下眼簾,神情蕭瑟,「你如何得知?」

薑佛桑頓了頓,答:「妾猜的。」

扈長蘅重新抬眼,眼中多了幾分蕭瑟:「你既已猜到,為何還願意嫁給我?」

薑佛桑輕笑,「郎君可曾見過江上小舟?常時還可隨心來去,若遇惡浪滔天,是無法掌控自己飄往何處的。倘不想被風浪撕碎,唯有隨波逐流。」

她沒有說些諸如傾心相許的漂亮話來搪塞,隻是直白相告。

語氣無怨無尤,唯有一份明澈的真誠。

也正是這份真誠,讓扈長蘅在濃重的陰霾中得了片刻喘息。

「到底是我扈家對不住你,也委屈了你。」

「妾幸嫁郎君,不覺委屈,唯願隨遇而安。」

他苦笑:「我這身體……你也看到了,怕是有心無力,更無法給你長久安穩。」

薑佛桑搖首:「百年有百年的活法,十年有十年的活法,相伴一程,不留遺憾即可,何必想那麼多呢?」

扈長蘅愣了愣,枯木一般的心突然生出一顆嫩芽。

真得……不必想那麼多嗎?

又或者說,眼前佳人,他真的可以擁有嗎。

「妾願伴君朝暮。」薑佛桑說著,柔荑覆上他的手背,「亦盼郎君垂憐。」

昨晚就寢前,良媼按慣例給她看了避火圖。

「以女君的姿貌和聰慧,閨帷之中再添些繾綣柔情,沒有男人能逃得過你掌心。」

既嫁來崇州,又打算借扈家暫避風浪,那麼身為扈長蘅的妻室,該盡的義務薑佛桑也沒打算回避。

一方麵是因為她確實需要借助扈長蘅在扈家立足,即便沒打算久留,幾年之內卻也沒辦法離開;而另一方麵則是出於對扈長蘅的虧欠。

上一世扈長蘅雖對外宣稱死於久病,從後來叔母的種種反應看,恐怕跟佛茵也不無關聯。這一世又來了個姐妹易嫁……縱然扈家瞞病在先,她們薑家也不是全然無辜。

所以,她願意真誠以待,或琴瑟和睦,或相敬如賓,以一個妻子的身份陪他走完餘下的生命。

萬幸,眼前的扈長蘅並不讓她討厭。

良媼的本意卻是怕她輸給九媵——夫主的心若先被其他後房占去,對正室嫡妻而言是恥辱,對今後的權益地位也極為不利。

薑佛桑聞言失笑:「若九媵中真有他心悅之人,也不失為一樁美事。」至少她心上的包袱會輕一些。

風致楚楚的美人,如此可愛可憐的跟你說著這些話,想不心動真是千難萬難。

扈長蘅忽然明白了南全的底氣何來。

沉吟良久,終是沒忍住這份誘惑,將她纖手反握於掌心。

「聖人言,朝聞道夕死可矣。能得你相伴,夕死亦可——」

「欸!」薑佛桑攔住他,「大吉之日,郎君何出此不吉之言。」

扈長蘅微笑:「彼姝者子入我室,是戒微之福。出此不吉之語,是戒微不該。」

夜闌人寂,燈火昏昏。

四目相視間,有溫情脈脈滋生。

交握的雙手忽然有了些潮意。

扈長蘅緩緩傾身,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薑佛桑閉上眼,羽睫輕顫,萬般堪憐——

雙唇即將相貼之際,一陣拊掌大笑聲忽自屏風後的箱櫃中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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