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醍醐灌頂(1 / 2)
駱氏再顧不上把薑佛桑送道觀一事,至少暫時顧不上。
眼下解決扈家的親事才最要緊。
她想過登門謝罪,也想過賠以重金。
然扈家管事是個水潑不進的人,深諳四兩撥千斤之道。
他直接言明了,此來京陵隻為迎娶蕭家七娘子,別的一概做不了主。且這樁婚事已在天子麵前過了明路,天子親允了的,哪有反悔的道理?
駱氏實在是無法可想了。
隻是她能認命,佛茵能認命嗎?
一想到她那嬌生慣養的女兒,要嫁去那麼偏遠的地方,此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上一回,她就痛斷了肝腸。
回到府中,撲倒榻上,免不了又是一場痛哭。
薑法韺卻一派淡定,還反過來安慰自己的妻夫人:「我看這門親事就甚好,扈家手握雄兵,家風也算良正,阿妙嫁過去,必不會受欺。」
駱氏抬起頭,紅腫的雙目死死剜向他:「你還有臉說,都是你乾的好事!」
薑法韺嘟囔:「我那也是想為咱薑家尋個靠山……」
宣和南渡,人相食,百官流亡者十之八九。那時節,越是高門越容易成為匪徒亂兵和流亡者的靶子。
手握大量部曲的大士族尚且能夠自保,他們薑家祖輩雖貴卻清,僅蓄了些家兵,中途還被沖散,分作幾處。
他帶著一些族人和零星幾個家兵就遭遇了強人劫掠,幸得時任婺郡太守的扈成梁出手搭救。
滴水之恩當湧泉以報,何況是活命大恩?隻是當時財物盡失,實在謝無可謝。他納頭便要行大禮,扈成梁製止了。而後看向他懷中女娃,半開玩笑道,不若結個兒女親家。
承了人家的情,命都是人救下的,焉有不應之理?
於是二人交換了信物,扈成梁還專門撥了一隊人馬,護送他們南下。
駱氏每每想起就恨得要提刀殺人!
隻怪隊伍被沖散之時,自己和君姑他們在一處,不然她說什麼也要製止。
薑法韺斜眼覷她:「你當時可不是這麼個說法。咱們碰麵時,你聽說了這樁親事,還甚是高興,直誇夫主英明。」
「我……」駱氏哽住。
說到底,當時正處於戰亂,朝不保夕,扈家重兵在握,在那個有槍便是草頭王的年代,這當然是門好親。
可如今時過境遷,世態已經安穩了,世家的傲氣也回來了,未免就有些看不上這樁親事了。
這其實也不能怪她。
士庶天隔、良賤對立,世情即是如此。最嚴厲時,車服異製,甚至連共坐都不能,更勿庸說通婚。
再窮困潦倒的士族也不會選擇與寒門結親。
幾年前,潁川陳氏後人陳廷宗,因家貧無以度日,其寡母便想結交強援,恰巧郡中一個資產巨萬的土豪想把女兒嫁給他。
這種與庶族通婚的行徑卻遭到了其他士族的強烈鄙視與排擠,指責其「苟安異壤,輒婚非類」!
最終這樁親事也不了了之。
更有已經越級婚配成功者,被人一狀告到天子跟前,結果小夫妻被勒令和離,雙方家族均遭到免官禁錮地懲處,理由是唯利是圖、蔑祖辱親、玷辱士族。
士庶不通婚的規矩已深入骨髓,身處其中,駱氏亦不能免俗。
昔日薑家風光時,自有薑家的驕傲,沒必要為了鞏固家族而諂媚權貴,便是與皇族結親都不屑。
與眾多世家一樣,兒女婚事上,首要條件便是門第相配——同為士族便可。
至於那些操賤業發家的寒門豪富,以及出身微賤的小官小吏,便是看也不會看上一眼。
扈家雖勢大、且頗得天子看重,可立家不過三代,和這樣的人結親,是要遭人笑柄的!
況且佛茵又是個死心眼,成日在那鬧死鬧活,還能當真逼死她不成?
駱氏為此頭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