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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支支吾吾:「當然……當然是我掙的……」

媽媽一下子反應過來,爸爸一直在家啃老,從來不工作,他怎麼可能有錢?爺爺奶奶靠著微薄的養老金生活,還要養這個巨嬰兒子,也挪不出錢。

「許長偉,你老實說,這是什麼錢!」

我爸向來越沒理越氣壯:「老子說是老子掙的,就是老子掙的!你個臭婆娘,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在外麵混了幾年,回家就敢跟老子嚷嚷了,看老子不打死你!」

爺爺奶奶連忙攔住他。

「孩子還在呢!」

之前爸爸打媽媽從來不分場合,大多數時間,我都在場。

而爺爺奶奶,要麼象征性說句「差不多得了」,要麼乾脆出門,眼不見為淨。

最終的結果,就變成了連勸架的我一起打。

媽媽嫁進來十多年,他們第一次維護兒媳婦。

我挺感激許沐雨,今天假若換成我在場,爺爺奶奶一定不會阻止爸爸。

許沐雨的確比我優秀,她替我保護了媽媽。

8

「村裡發給大學生的獎金,還有一位鄉鎮企業家特別給我的獎學金,一共三萬塊錢,被你們冒領了。」

許沐雨話說得篤定,媽媽又了解他們的品性,連證據都不需要,便確認他們拿了這筆錢。

媽媽祭起大嗓門,刀子一樣的目光把爸爸捅透。

「我說你們怎麼有錢翻修房子,原來是拿了沐雨的獎學金!你們還是人嗎?平時一分錢不出,現在看孩子有出息,又想來撈好處,臉都不要了!

「趕緊把錢還回來,沐雨上學的錢,一分也不能動!」

爸爸不樂意,錢都花完了,他現在兜比臉都乾淨。

「三萬塊你還計較?那是女兒孝敬老子的,你管不著!」

「許長偉,別以為我不知道,這破房子花一萬塊錢就頂天了,剩下的兩萬,都讓你拿去賭了!你不還錢,我就報警抓你!」

聽到報警,爸爸有些發怵,回神一想,打了媽媽這麼多回她都沒報警,準是虛張聲勢,她最重麵子,不會撕破臉皮的。

「你打110啊!我是她爹!就算警察來了,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奶奶勸媽媽:「都是一家人,動不動報警,人家要嚼舌根的。芳榮,你別鬧了。」

「我鬧?你們偷錢還理直氣壯了?」

爺爺清了清嗓子:「行了,不管怎麼說,沐雨是我們許家的孫女,她受我們的恩就得報答。小偉是她爹,你這麼順著她的脾氣鬧,小偉在她眼裡還有威信嗎?

「出嫁從夫,當媳婦的,得跟男人一條心。我當初就勸你不要出去,你看你,在外麵學成這種不三不四的樣子……」

媽媽怒火燒心,撲上去使勁撓爸爸的臉。

爺爺奶奶見狀也加入戰鬥,動靜太大,驚動了鄰居。

他們一水兒護著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隻有被打的份兒。

爺爺奶奶這些年在村裡到處說媽媽不顧家、有二心,他們的嘴一向會顛倒黑白,加之他們村裡出名的老好人,媽媽又是別的地方嫁過來的,沒有根基,自然爺爺奶奶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

哪怕得知爸爸喝酒賭博還家暴,爺爺奶奶也有辦法扭轉他的風評。

他們替爸爸訴苦,說媽媽傷他的心才借酒消愁,還狡辯哪個男人不打老婆。

久而久之,鄰居眼中的媽媽成了根深蒂固的壞女人。

我隻能乾著急,眼看著媽媽身上添了一道又一道傷口。

我抱著她哭喊,那些拳頭棍子穿過我,重重地砸向媽媽。

媽媽,媽媽……

別打了!

叔叔阿姨,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媽媽!

9

許沐雨全程離得遠遠的,我瞥見她的手機攝像頭始終對準他們。

爸爸狠狠朝媽媽臉上吐了口唾沫:「呸,要不是看許沐雨有出息,你以為我願意搭理你!臭娘們兒!」

爺爺奶奶一起把她轟出去:「喪門星,連個帶把的都生不出來,還敢打你男人,趕緊滾!」

門鎖落下,媽媽衣衫淩亂,頭發被薅掉一塊,露出頭皮,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狼狽不堪。

她邊哭邊罵,很快泣不成聲,隻剩嗚咽。

許沐雨握著手機敲敲點點,沒分給她一抹餘光。

我向她咆哮:「那是媽媽!我們的媽媽!最疼你的媽媽!你就這樣看著她挨打?

「你為什麼不報警?你不是聰明嗎?你想辦法幫她呀!」

她依舊沒有抬頭。

媽媽哭夠了,雙眼無神,木然地帶許沐雨回家。

頭一次在新女兒麵前丟臉,她局促地笑笑:「回家吧。」

許沐雨終於正眼看了她。

「證據我已經發給律師了,偷盜他人錢財,許長偉一定會坐牢。

「我帶你去醫院驗傷,加上我手上的證據,在場所有動手的都跑不了。」

她驚訝地問:「你怎麼會認識律師?」

「知道他們冒領獎學金當天,我去律所谘詢過。這次答應來老家,也是為了拿到證據。」

我羞愧難當,明知道許沐雨聰明,一定有更好的解決方法,我還瞎操心,是我誤會她了。

媽媽卻猶豫了:「錢得拿回來,傷……就不驗了……媽又沒多大事,大家都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鬧大了不好……」

「你是受害者,你決定。」

這個結果,我絲毫不意外。

十二歲那年夏天,媽媽被打得癱在床上,十多天下不來地,我邊給她塗藥邊說要報警。

媽媽一巴掌打在我臉上:「這麼丟人的事,你還滿世界嚷嚷?家醜不可外揚,讀了小十年書,這個道理不明白嗎?

「你想讓我被人家的唾沫星子淹死嗎?」

她每次挨打以後,脾氣都會變得暴躁,對我尤其沒耐心。

對爸爸爺爺奶奶撒不出的氣,全發泄在我頭上。

我拿捏不準她生氣的時候,隻能慎之又慎,話也不敢說。

她還是罵我:「許冬芽,你怎麼跟沒嘴的葫蘆一樣?成天畏畏縮縮的,看看你們班上的女同學,人家多大氣!」

我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樣討她歡心。

我試著融入其他女生的圈子,她們也真心歡迎我加入。

可是,她們聊的東西,我不懂啊……

我不會唱當下流行的歌,沒看過熱播的電視劇,不會玩時興的遊戲……

這些於我而言是禁忌,是拉垮成績的魔鬼。

但凡媽媽發現我和任何娛樂行為扯上關係,輕則罰跪,重則像爸爸毆打她那樣,狠狠揍我一頓。

我並非天生獨來獨往,與人交往的熱情在日復一日的耳提麵命中,消磨光了。

10

一個普通的午後,終於迎來我的死訊。

媽媽開門見到兩名警察。

「你是許冬芽的母親?」

「對,警察同誌,她犯什麼錯了?這妮子十多天不進家,我也不知道她在外麵做什麼不三不四的勾當,你們把她抓起來,好好管教……」

「許冬芽死了。」

媽媽一愣:「什麼?」

「5月6號晚九點左右,許冬芽遭遇搶劫,被嫌疑人捅了十七刀。嫌疑人把她的屍體丟進河道,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泡得不成樣子了。嫌疑人在逃,我們會盡快抓住……」

「她不在學校上晚自習,跑出去乾什麼?」

警察一愣,沒想到媽媽聽見女兒遇害的第一反應,不是傷心,也不是控訴咒罵嫌疑人,而是問這種微不足道的問題。

「我們還沒來得及查。」

她看了眼許沐雨的房間,她還在睡午覺。

媽媽下了逐客令:「沒查就不用查了,她那種差生,在外麵的勾當我也不想知道。跟她說過多少次,好好學習,踏踏實實的,她不聽話被害死,算她活該。

「我女兒還在午睡,你們走吧,別吵醒她。」

警察來之前調查過我家的情況,知道定製女兒的事,臉上忍不住湧現憤慨:「許冬芽是你的親生女兒,你一點兒都不心疼嗎?」

「心疼?」媽媽咬牙切齒,指著自己臉上的傷,「都是因為她那個不爭氣的東西,我才被婆家人看不起!她要是有沐雨一半聰明,我早享福了!哪個女人願意一個人苦哈哈帶孩子?我吃這麼多苦全都是為了她……

「我還不夠心疼她?你問問她那個死人爹,還有爺爺奶奶,他們正眼瞧過許冬芽嗎?」

深重的無力感席卷全身,哪怕我隻剩靈魂,仍然覺得站不穩。

我頭一回知道,媽媽竟然這樣恨我。

因為我是個女孩,家裡人不喜歡我,連帶著討厭媽媽。

爸爸打她,爺爺奶奶冷落她。

可是我很乖,媽媽,您為什麼會討厭我?傷害你的明明是他們!

是因為我成績不好,沒辦法給您提供足夠炫耀的資本,所以您討厭我?

還是您改變不了他們重男輕女的思想,於是把所有怨恨算到我頭上?

媽媽,我何其無辜啊……

11

我的記憶越來越模糊,在腦海搜索多時才想起來,好久好久之前的我,也曾是媽媽的驕傲。

初三一整年,我每天隻睡四個小時,不停地刷題背書。

擦著邊兒考進了市重點高中。

在那個偏遠農村,我是為數不多有機會進城的孩子。

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她給認識的人都打了電話。

「我家冬芽有出息,市重點呢……」

「是啊是啊,她從小就懂事,學習從來不用我過問……」

「給你孩子補習?那可不行,我家閨女時間金貴著呢,要考清北的……」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上了高中我猛然發現,努力不是萬能的。

我一晚上演算鑽研出的大題,他們隻用五分鍾就能解開。

同桌見我跟不上進度,好心提醒我:「冬芽,你去報個競賽輔導班吧,咱們班同學假期都上過了。也不貴,一星期八百。」

將將燃起的希冀瞬間撲滅。

八百塊錢,那是媽媽三分之一的工資。

「謝謝你,我自己可以的。」

我知道我不行,但是沒辦法,我必須可以。

我不能再給媽媽增加負擔。

她在家具廠乾繁重的體力活,木屑過敏,導致她常年咳嗽吃藥。

冬天的手腫脹流膿,切菜的時候直哆嗦,還得一手包辦我的衣食住行。

她隻有小學文化,找不到高薪的工作,隻能靠出賣勞動力賺的微薄薪水,緊巴巴過活。

她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他們老許家重男輕女,看不起咱們娘兒倆,你要給媽媽爭口氣,考個好大學……媽媽沒上過大學,你一定要比媽媽強……」

我把這句話當作自己的目標和動力,為了給媽媽爭口氣,為了讓她挺起脊梁。

可惜那時沒人告訴過我,自己的氣要自己爭,自己的脊梁自己挺。

12

沒有我的日子,於媽媽而言並沒有改變什麼。

她連屍體也沒去認領,平靜地好像我從來沒有存在過。

自打許沐雨進家門,她忙碌嗬護的對象就換成了她。

輾轉工作和家裡,一日三餐,柴米油鹽。

許沐雨的成績不需要她操心,她又是個寡言少語的女孩,整天泡在書房。

家中肉眼可見地安靜下來。

媽媽坐在沙發上,把電視聲音調到最小,播放喜歡的電視劇。

隻是她似乎有點心不在焉,連許沐雨走到她身邊也沒發覺。

「媽。」

她嚇了一跳:「哎喲!你什麼時候過來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許沐雨沒有捕捉到她的情緒,或許她明白,隻是不在意。

「有個項目我很感興趣,已經跟學校聯係好了,下周就過去。」

「行,那我給你收拾行李。」

「給我十萬塊錢。」

「這麼多?」媽媽不解地望著許沐雨,「學校不是免了你的學費和生活費嗎?」

「項目是自費的,另外,我還有許多感興趣的東西要做,十萬隻是這學期的部分花銷,往後還有其他項目……」

她說得輕鬆,媽媽的臉色漸漸凝固。

「咱家……沒錢了,上次在酒店辦酒席,還借了五萬……」

她仿佛是做錯了事的孩子,雙手不自覺扣著衣腳,局促不安。

許沐雨打量著她,心下了然:「好,我知道了。」

她回到房間打電話,媽媽無力癱坐在沙發上。

「我借什麼錢啊?當初少擺幾桌就好了……」

風光散去,她要重新回歸苦難的現實。

13

爸爸被抓之後,爺爺奶奶來家裡鬧。

他們把下班回家的媽媽堵在樓下,怒目切齒的模樣要撕碎她似的。

「吳芳榮,你太狠心了!報警把自己男人送進監獄,你要逼死他呀!」

「你快去公安局,跟警察說錢是你拿的,把小偉換出來……」

媽媽自然不願意:「他活該!你們不想讓他坐牢,就自己替他頂罪啊!反正你們老了,用不了幾年就入土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漸漸圍上來,奶奶眼珠一轉,「哇」的一聲坐下,拍地哭嚎。

「芳榮啊……媽求求你了,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你把他救出來,以後……以後你跟誰過都行……」

奶奶故技重施,把髒水往我媽身上潑。

人群對媽媽指指點點。

「這老太太真可憐,兒子坐牢,兒媳婦跟別人搞上了。」

「這女人看著本本分分,沒想到這麼不檢點。」

「她不是女兒被哈佛錄取的那個?」

「對,就是她,給老公帶綠帽子的女人能教出什麼好女兒?我看這裡麵肯定有貓膩,指不定人家認識什麼大領導……」

媽媽聽著周圍的謾罵,臉漲得通紅,指著奶奶罵:「你亂七八糟說什麼!故意敗壞我名聲是吧!」

奶奶可憐巴巴抹眼淚:「我們老了,這個家指望著小偉呢,我們不圖你什麼,隻要你別禍害他……」

爺爺怒視媽媽,額頭爆滿青筋:「你個喪門星!先害死了親生女兒,現在又要來害我兒子,克死我們一家你才高興……」

「對,我就是要你們一家不得好死!」

聽到「親生女兒」,碰觸到神經開關,媽媽扯起嗓子宣泄排山倒海的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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