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破繭成蝶(1 / 2)
喪禮剛過, 這個春天才開始還沒過完,池蘅以『為父兄守喪,繼承父兄遺誌』的名義向陛下提出奏請, 懇請前往邊關抵禦外敵,捍衛國土。
池衍一生為國為民最後戰死沙場,身為他的『兒子』, 便是守喪也該去到合適的地方。
嘗嘗邊關的風沙,歷歷疆場的無情, 與狄戎過過招,看看當地的百姓是怎樣的活法。
在雨雪風霜裡, 長成一名精銳的將士。
池蘅上書的奏文通篇在情在理, 文臣們看了都忍不住稱贊其為錦繡文章的程度。
皆感嘆池家這位就是不做武將,做做舞文弄墨的事估計都使得。
可要池蘅做一名文臣,怕是大運朝半數武將都不答應。
池蘅體內流淌著將門不服輸的鮮血, 池家乃將門之首,倘真將門之首唯一的金疙瘩棄武從文,不說大將軍後繼無人,豈不是將門自打巴掌?
以後見到咬文嚼字的老東西, 還能不能挺直月要杆抬起頭?
要池蘅做文臣?
鬧呢!
朝堂上的武將不答應池蘅從文, 軍營裡好些將士也不贊成池家的子嗣不去真正的戰場看看。
邊關的風沙雖粗糙, 卻養人。養的不是細皮嫩肉的小白臉, 是鐵骨錚錚。
真金不怕火煉, 池蘅既為大將軍之子, 既為池家僅存的後人,怎能不扛起將門的榮耀,去到危險的地方熬練出一身銅皮鐵骨?
趙潛也想讓池蘅留在盛京做文臣,文臣有文臣的好, 武將有武將的妙。
要池衍僅剩下的女兒——天象預示中的紫微星為他守衛邊疆,別說,這滋味真挺爽。
池衍父子為他趙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帝星又如何?還不是他的臣?
池大將軍一死,趙潛沉浸在拔除肉中刺的快感,後在沈大將軍的一力舉薦下,捏著鼻子同意池蘅奔赴邊關。
離開盛京的這一日,春暖花開,池蘅一身白衫,仿若一夜之間長大,她的眸子依舊明亮,笑容依舊璀璨,溫暖人心,但內心最深處的東西,不一樣了。
她有了更確切並且願用生命去完成的理想,正如流浪在外的遊子尋覓到歸家的方向,正如猛虎有了狩獵的目標。
她不是為趙潛守疆土,是為池家,為她自己。
為這生來流淌在身體的血,為蒼天降在她頭頂的重任!
池夫人撫扌莫女兒的臉,她有三個孩子,前兩個送出去不知何年才能相見,這最後一個,她舍不得也得舍。
「好好跟著孫將軍學本事,莫要想家,去了那照顧好自己,不忙時記得給家裡寫信……」她一頓,囑咐道:「全須全尾地活著回來。」
還在喪期,池蘅月要間係著玄色帶子,她笑了笑,很快應道:「孩兒謹記。」
池夫人退到一旁,留給有情人最後相守的時光。
池蘅眸色深深,似是要將眼前之人刻入心板,看來看去,她露出輕快的笑容:「婉婉,珍重。」
春風怡人,又到了分別的時候。
清和將連夜趕製好的荷包送出去,溫溫軟軟的聲音四平八穩:「拿著。」
池蘅接過繡著並蒂蓮的荷包口勿了口勿,仿佛親口勿一生摯愛。
留給她們的時間不多。
池蘅背負唐刀,翻身上馬,回頭最後一望——她的親人,她的愛人,不約而同朝她招手。
她露出燦爛的笑,帶著池家將門沉甸甸的責任,跟隨諸將前往邊關。
那裡,才是爹爹一心想要她去的地方。
池家的大將軍不在,小將軍也能扛起一片天!
「駕!」
隊伍啟程。
池蘅目視前方,忍了又忍回過頭來:「姐姐!記得想我!照顧好咱們阿娘,阿娘,替我照顧好姐姐!」
年輕人清潤澄淨的嗓音融入春風,池夫人破涕而笑:「這個兔崽子。」
清和唇瓣抿出淺淡的笑意,見池蘅還在這張望,連忙揚起手臂回應。
會的。
會的。
去罷,我的蓋世英雄。
……
這一年,春風繞過白橋堤岸,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這一年,池蘅十九,清和方滿二十一。
心意相通的兩人來不及做更多親密事,為了遠大前程和閃閃發光的理想,忍痛惜別。
一人在邊關汲汲進取,野蠻成長,一人守著盛京,守著將軍府。
相同的是——她們都在倔強向前。
倔強的姿態是一樣的,前進的步伐有快有慢。
天高皇帝遠,池蘅一到邊關如魚兒入水,多年來的積累逮住機會噴薄而發,進益速度驚人。
她在邊關持續發光發熱,而在盛京,在趙潛看不見的隱秘角落,清和與將門一眾金蘭姐妹結下更深交情,
都是努力。
都是在未雨綢繆。
沈大將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女兒做下種種遮掩。
沒了勁敵,趙潛心弦放鬆,放鬆了沒幾個月,邊關又起戰事,一封封戰報送來,盯著上麵礙眼的表功陳述,趙潛盯得眼珠子都紅了。
原因無他,堆在禦案的奏折小一半是為池蘅所寫。
隻是稍微懈怠而已,她便在邊關與狄戎的幾場戰役立下亮眼軍功。
一個女子而已。
一個女子,初來乍到,短短數月做成好多男兒做不成的功業……
大監獻上的熱茶被趙潛憤而摔在明光鋥亮的白玉磚,茶水滾燙,冒著微微的白氣。
春天過去,夏天已經來了。
池蘅出了一身汗,黏膩膩的。兵士們都跑去魚水河洗澡,她簡單擦洗過身子,沒敢在浴桶沐浴。
今時不同往日。
一步都不能踏錯。
擦洗到底沒泡在浴桶舒坦,不過來了這地方她也不指望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