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未婚妻(1 / 2)
「哎, 來了。」
小木門『吱呀』推開,從裡麵走出烏發白裙,婀娜娉婷的少女。
七月份的太陽炙烤大地, 夏蟬在樹上聒噪不休, 到了午後人站在外麵即使什麼都不做都能熱得腦門發汗。
池小將軍貼身穿著天蠶寶衣,冬暖夏涼,比旁人更耐熱。
饒是如此也架不住少年人火力旺。
『小太陽』被頭頂的大太陽曬得汗珠子直往脖頸淌,清和將包好的菜籽遞給她,手探進衣袖抽出絹帕:「先歇歇,怎麼熱成這樣?」
「這不是不熟練嘛, 頭一次做,手笨。」池蘅一雙手舞刀弄槍慣了, 要她揮刀殺敵殺個幾進幾出都沒問題, 要她扛鋤頭墾地種菜,能是能, 得慢慢學。
出門在外,處處是學問。
她不覺累,反而覺得新鮮, 新鮮極了。
退回幾年也就七歲秋收那回她被爹爹帶到池家名下的田地,站在田邊遠遠看農民伯伯們忙得熱火朝天。
當時爹爹怎麼說的來著?
要她知百姓疾苦, 知米粒菜蔬來之不易。
猶記得她因何事被爹爹帶到田地來, 她七歲時甚是挑嘴,這不吃那不吃, 急哭了做飯的大廚。
那時阿娘陪爹爹出征,家裡隻她和大哥二哥,一眾仆婦護院。
她三餐飢一頓飽一頓,愁得兩位哥哥小小年紀為她食不下咽。
沒半月爹娘打勝仗回來, 得知她鬧脾氣掀翻了一碗飯,一貫寵她的阿娘第一次沒向著她說話,眼睜睜看她被爹帶出門。
隔著老遠,其實看得並不分明,然而僅僅站在太陽底下看著,她被曬得臉皮發燙,後頸一陣刺痛。
她如此,何況尚在地裡忙碌,沒有酸梅湯喝,沒有涼棚遮陽的伯伯們。
回家她老老實實坐在飯桌前,不再挑挑揀揀,認真用過晚食,糾結許久,趁爹娘不在偷溜到後廚找胖乎乎的大廚道歉。
大廚被她嚇了一跳,分別時送她大把糖漬蜜餞。
蜜餞看起來甚為可口,入夜她忍不住扌莫出一粒吃,被前來察看的阿娘逮住。
兒時的囧事此刻想起來甚是有趣,她唇角微彎,仰著臉享受清和姐姐為她擦汗。
絹帕香香的,不是濃鬱的香,淡淡的,微冷。
絹帕拂過臉頰,猶如婉婉的秀發在她臉上拂過,有點癢,卻是她喜歡的香。
張嘴把小時候的事說出來,惹得清和看向她的眸光愈發憐惜寵愛,剛要言語,瞥見她右手仍抓著鋤頭,哭笑不得:「先把鋤頭放下,過來。」
她牽著池蘅手腕進到裡屋,人坐好,抬手沏茶。
茶是梅子茶,酸酸甜甜,年少的小將軍喜歡喝。
梅子茶溫度適宜,入口完全取悅某人味蕾。
一杯茶下肚,池小將軍眯著眼,小臉紅紅。
暑氣在她體內還沒徹底消去,清和又為她倒滿小竹杯:「是你七歲那年的事罷,那次不是大將軍回來的早,我就去找你了。」
「找我?」池蘅驀地想到兩府就隔一堵牆,她兒時鬧脾氣不吃飯,一牆之外的婉婉應當是聽得見的。
起先主動和人說起這段往事時她甚是坦然,還以為有趣,這會耳朵禁不住發紅,她端著小竹杯,小小抿了口,道:「找我做甚?」
「陪你一起用飯啊。」
可惜,最後掙脫了姨母的束縛,也沒越過那堵牆見到她的小將軍。
池蘅心中一喜,嘴上遺憾:「你若能來,該有多好。」
清和彎著眉眼笑她,不客氣地戳穿她的感嘆:「我記得那時你還不怎麼待見我。」
「咳,這不是被那一箭刺傻了嘛。」
六歲為人擋箭差點一命嗚呼,不說爹娘,連家裡兩位哥哥都囑咐她離隔壁沈姑娘遠點。
但到最後她還是沒聽話。
池蘅眯眼笑:「後來我不是翻牆找你去了麼?為表歉意還送隻小兔子給你,可你呢?我好心送你兔子,你過了沒多久把它養死了!」
「……」
小將軍記性太好也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
沈清和自幼聰明過人,唯獨在那一次犯了蠢,她別開臉,沒敢看池蘅微微『不滿』的眼睛,柔聲道:「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太喜歡它。」
太喜歡,走到哪兒都抱著,唯恐它吃不飽,結果千防萬防兔子沒死在姨母手裡,傻乎乎的被主人撐死了。
「婉婉,我們扯平了可好?」
清和歪過頭來瞧她,瞧見她真誠的眼,掩唇輕笑。
小將軍英雄救美,惹得人怎麼喜歡都不夠,自從遇見她,清和在後院的日子過得有聲有色。
她的阿池幼時太能鬧騰,一個小小的她就能填滿沈清和空虛失落的心房。
早早的被填滿,以至於意識到生出戀慕的情愫,不忍抽身,不願抽身。
兩人相視一笑,明明沒說幾句話,心窩子卻都浸著甜。
日落黃昏,過了最熱的那陣,池蘅卷起袖子往外走,繼續收拾她們的小菜園。
按照她的想法,要把荒廢的小菜園種滿菜,最好能在回京前吃上親手種的。
放下大鋤頭,改用小鋤頭,她在前麵用小鋤頭挖坑,清和數算好菜籽往坑裡放,回過頭來,基本掌握技巧的小將軍又在她身後填坑。
不大的菜園遍布她們的身影,乍一看蠻有居家過日子的溫馨浪漫。
「種菜吶。」
「木大娘?」池蘅脆聲道。
木大娘是村長媳婦,清和她們能在民風淳樸的小村落暫居,還好運的被分一座足夠兩人住的小院,皆因池蘅救了村長一命。
救命之恩湧泉相報,村長力排眾議將村子閒置的荒院無償借給恩人住下,扭頭把自己被救的過程與村民說明。
知道來龍去脈的村民感激外來人出手相救,自發跑來,當天荒院被收拾乾淨,又有木匠好心送來桌椅、新打的兩張木床,木大娘更是三天兩頭給她們送東西。
池蘅種菜的菜籽就是木大娘給的,幾次接觸下來對這位熱心的婦人觀感極好。
這次木大娘送來的是兩尾活蹦亂跳的草魚。
魚被清和放入門前的大水缸養著,準備明日再殺。
木大娘寒暄了幾句話很快離開。
池蘅站在水缸前巴望水裡遊得歡實的肥魚,感嘆田園生活自有田園生活的妙。
沒有盛京的繁華錦繡,沒有世俗的名利喧囂,簡簡單單,平平淡淡。
昨兒個小村落的村民因一塊地吵得不可開交,睡醒氣頭過了也能在眾人勸和下和好。
都是土生土長在這片土地的,比起一畝三分地這裡的人更看重彼此之間的情分。
不像京裡那些世家,文臣看不起武將,武將不屑與文臣來往,一朝失和,麵和心不和,心眼如篩子,算計套著算計。
池蘅嘆了一聲:「姐姐,咱們在這多住一些日子罷。」
她喜歡這種自然氣息,喜歡沒有殺戮的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