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三 好久不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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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各位旅客,杭州東,到了。請您……」我緩緩從座位上站起,隨著廣播走下高鐵,在一眾背包客和行李箱中,隻戴著耳機的我似乎顯得有些形單影隻。

但這也無所謂,這本就是一次說走就走、一時興起的到來。一場名為高考的戰爭正裹挾著無形的硝煙向我襲來,還有一個月,我就要麵對這場殘酷。

我沒有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隻是突然很想她。我隻想在這之前,趁著這個五一,這個難得的安寧與放鬆,回到這座曾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去找尋她的痕跡、我蹤影、我和她的曾經。

我早已不奢望與她再次相見,隻是想聽著一起聽過的歌,走走一起走過的路,吃吃一起吃過的東西,僅此而已。

我叫周鹿鳴。

她叫劉芃芃。

我和她從小相識,家中父母也都是很好的朋友。

記得當時年幼,父親總是會開玩笑的說著要讓芃芃當我的媳婦,那時的我十分不情願,可現在的我多麼希望當年的那句玩笑可以兌現,變為現實。

雖說把玩笑當作承諾的人會被當成玩笑。罷了,我樂意當這個傻瓜。

下高鐵後轉乘地鐵五號線,五號線再轉二號線。

地鐵在地下茫然卻不盲目的穿梭,然後迷迷糊糊的到達目的地,和對麵的線路一起短暫停留後,又各奔東西,漸行漸遠。

我和她亦是如此。

此時此刻的我已沒有資格將「我們」說出口。「我們」已經煙消雲散,被「我和她」取而代之。我和她曾短暫的相融,卻又被迫分裂為孤獨的個體。

或許當時本就不應該交匯,因為這樣就不用承受撕裂的痛苦。

目的地有時不代表終點。

不知不覺間,我似乎變成戀愛腦了呢。我有些自嘲的想道,算了,我此次出行就是為了懷念,也隻是為了懷念。為何是「懷念」?因為我早已失去思念的資格。

走出地鐵站後,熟悉的街道和不遠處的社區映入眼簾,那些回憶再也抑製不住,如走馬觀花般在我眼前浮現。

那家糖果店仍舊開著,也依然播放著傷感別離,而我聽到的卻是回不去的往昔。

給父親打去電話,他說他和母親還沒下班,讓我先在附近轉轉。

也正合我意。

我掛斷電話後,徑直朝著社區對麵的萬達廣場走去。

它一如既往的繁華,我看著層層商圈,既熟悉又悵然。

C口左手邊的化妝品店又出了好多新品,我第一次走進那裡,還是因為她,因為劉芃芃。

當時我身上隻有幾杯奶茶的錢,並且還是一個十分叛逆的初中生,並不理解女生對於化妝品的執著,但還是被劉芃芃硬拉入店中。

她看著琳琅滿目的眉筆、粉餅、口紅顯得十分激動,跟她有錢買一樣。看著她的高興模樣,我腦中閃過一個壞念頭,於是我一臉壞笑的把她拉到試用區,說要幫她畫一個美美的妝。這傻丫頭還笑著答應,結果可想而知,那滑稽的妝容不僅讓我當時笑得肆意,在日後的每每回想也都忍俊不禁。

她興沖沖的去照鏡子,卻被鏡子裡的花貓氣的眼淚直流,讓本就混亂的妝更加不堪。但沒過一會兒,她竟又被鏡中的自己逗笑,但這可不代表不生我氣。

當時劉芃芃還不會說髒話,隻好邊哭邊笑的說:「周鹿鳴你大壞蛋。」

我一邊忍著笑意,一邊找前台小姐姐要卸妝水。最終在前台小姐姐的幫助下,劉芃芃那張當時還未褪去嬰兒肥的可愛臉蛋才得以重見天日。

在前台小姐姐的「訓斥」下,嘻嘻哈哈的我的帶著眼眶通紅的她走出化妝品店。

後來,她學會了化妝,但仍時常讓我幫她描眉。

當時的她時常邀請,那時的我總是拒絕。

我如今是多麼想回到過去,想為她拿起眉筆。隻可惜,時間不可能會為我溫柔,那句「周鹿鳴你大壞蛋。」我已好久好久沒聽到過。

我和她,也已好久好久不見。

我慢慢收起回憶,朝著電動扶梯走去。上到三樓,那家名叫「一點點」的奶茶店仍然開著。

「您好,請問需要點什麼?」

我看著電子顯示屏上令人眼花繚亂的五顏六色的奶茶,發現再也找不到當時的簡單。當初的產品很簡單,但買一杯奶茶要排十幾甚至二十分鍾,現在雖花樣繁多,可吸引力卻大不如前。

在一片繽紛中選擇變成絢麗多彩,或許隻是平庸的隨波逐流。

身為讀者的你,有多久沒喝過隻有珍珠和奶茶的珍珠奶茶了?

我最終開口道:「我要一杯珍珠奶茶,半糖少冰加三倍珍珠。」

店員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我,再次詢問後才開始製作。

不是我的口味獨特,是你的口味獨特。

是劉芃芃的口味獨特。

在稍等片刻後,我接過奶茶,一邊捧著喝,一邊漫無目的走動。

回憶逐漸將身邊的各種新奇蓋過。

還是那天,我帶著你從化妝品店走出後,為給你賠罪,隻好請你喝奶茶。那時的一點點,還是需要排隊的。當輪到你時,你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你的奇怪口味,店員和周圍排位的顧客都在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你,你卻仿佛什麼都不在意一般,接過奶茶後,繼續拉著我招搖過市。

後來我才明白,你不臉紅的原因是因為我在你身邊。

我到現在也無法理解你的奇怪口味,更何況是當時,於是那時的我便道:「吃這麼多珍珠,小心變成真豬。」

你自然聽得懂我的諧音,於是佯怒著打了我一拳。

奇怪,當時覺得痛,現在卻感覺如棉花般鬆軟。

周圍的喧囂漸漸蓋過回憶,不知不覺間,我竟已走出萬達,我也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奶茶已經被喝完。

太陽不知何時已躲在雲層之後,剛才還略顯風和日麗的天空現在竟有些陰鬱的勢頭。

一排共享單車正安靜的在樹梢下等待著騎行者。說起單車,那個叫劉芃芃的傻丫頭學會騎單車了嗎?

明明目光之處哪裡都是你,可我的世界裡卻沒有你。

她到十二歲時都不會騎單車,我們剛升初二那年,共享單車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當時還是ofo小黃車和摩拜的天下。

那個周末,我的安排就是沒有安排,不準備出門。而爸媽早就出門上班去了。

剛在舒服的被窩裡舒服的翻個身,便聽到一陣敲門聲。我已然知曉來者是誰,有些不情願的下床開門,門外站著的正是劉芃芃。

我見是她 ,便要把門關上——隻要這丫頭周末帶著微笑站在我家門口就肯定沒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隻見她趕緊用手阻止我關門的同時,嘴裡迫不及待的道:「今天天氣這麼好,帶我去學單車吧!」

我懶洋洋的打出一個哈欠,道:「教你啊?沒興趣。」

「哎呀,好不好嘛。」她開始用撒嬌對付我。

我後來給這招取了個名字,叫「百試百靈」。

因為無論什麼時候的我,都無法抵擋住她的撒嬌。

和她來到小區附近的華豐公園,那天天氣確實挺好,公園裡的人要比平時多上一些。

我隨手掃開一輛小黃車,調低座椅後道:「來吧大小姐。」

她雖說早已躍躍欲試,但在跨上座椅後還是有些緊張,隨後一臉認真的問道:「然後呢?」

我差點就地暈倒,道:「蹬啊。」

「怎麼蹬啊?」

仍然是那種認真的語氣。

我絞盡腦汁的組織語言,隨後道:「左腳蹬完右腳蹬,右腳蹬完左腳蹬。」

說實話,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倒是劉芃芃認真的點點頭,便讓我放開扶著座椅的手。

「你確定?」我將信將疑的問道。

她如一位壯士般凝重的再次點點頭,有那麼一瞬間,我真以為她是花木蘭,要騎著戰馬去攻打柔然。而這點頭,既是道別,也可能是永別。

一時間,我也大犯中二病,同樣凝重道:「此次出征,務必萬分小心。活著回來。」

隨後,我鬆開扶著座椅的手,而劉芃芃也開始前行。

剛開始還有模有樣,不出十米便開始畫龍,她也意識到不妙,開始手足無措,甚至大喊道:「周鹿鳴救我!」完全沒有剛才的花木蘭的感覺,回歸了她的原本人設——柔柔弱弱的鄰家女孩。

我聽到這聲大喊後,雖然第一反應是趕緊溜,因為已經有很多目光投射過來,但還是三步並作兩步的朝劉芃芃趕去。

可還是不如她摔得快,在又歪七扭八的撐了幾秒後便側翻在地。好在我將練習的位置選在靠近草坪的一側,所以她並未和水泥地進行親密接觸,而是落入草坪的鬆軟懷抱。

我趕到後趕忙將她扶起,替她輕輕拍去沾在身上的些許碎草。而她卻兀自傻笑著。

「怎麼,被自己蠢笑了?」我見她沒什麼大事,也放鬆下來,「都摔地上了還笑。」

她的眼睛亮亮的,看著我道:「我才沒有笑這個呢。」

我沒有仔細體會她這番話的弦外之音,轉頭看了眼在水泥地上摔得四仰八叉的單車,道:「大小姐,要不咱還是回家吧?」

「不行不行。」她一邊說著一邊扶起單車,「我今天一定要學會。」

我有些無可奈何的幫她扶著自行車,待她坐好後,轉念一想:靠著丫頭自己的悟性,不歪把個七八十回很難學會,一直摔下去也不是辦法。

於是,我對劉芃芃道:「你先騎著,我在後麵推你,你先找找感覺。」

終歸是摔了一跤,她很沒底的道:「能行嗎?」

我裝出一副月匈有成竹的樣子道:「相信我。」

她選擇相信。

看她已準備就緒,我也將手放在座椅後,隨著她的緩緩啟動,我手中的力道慢慢送出,在我的幫助下,單車行駛的很平穩。

我開始增加力道,她在感受到速度的提升勢頭後,道:「周鹿鳴,你慢點推。」

但她的雙腿也在加速。

我開始小跑,劉芃芃有些緊張道:「你千萬別鬆手啊!」

我嘴上說著好,手上卻又往前用力推上一把,隨後單車向著前方奔跑,我逐漸停下腳步。

而那個傻丫頭嘴裡還不住嘟囔著讓我千萬別鬆手,卻早已忽視單車的速度我很難追上。她下意識的回頭一看,發現我早已被她遠遠甩在身後,也就在這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學會騎單車。

她嘴角上揚,十分開心,扭頭道:「周鹿鳴!我學習會啦!」

她的喜悅順著風傳入我的情緒之中,我也不由自主的會心一笑。

但下一秒,我就突然大喊道:「丫頭!看路!」

話音未落,我已朝她飛奔而去。

她聽到我的提醒才慌忙轉頭,卻為時已晚,連人帶車結結實實的撞在一棵大樹的樹乾上。

這次可沒有草地的溫柔迎接。

等我到時,劉芃芃已從地上站起,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我仔細一看,發現她的細白小腿上有一塊不大不小的擦傷。

我剛想責怪她為什麼騎車不看路,但又看到她快要滑落的眼淚,那些責怪怎麼也說不出口。

「乖,不哭,都怪這棵樹,誰讓她長這兒的。」我扌莫扌莫她的腦袋道。

我扶著劉芃芃來到河邊,讓她坐在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後,幫她脫去鞋子,用清涼的河水洗去她擦傷出的塵土。

河水是有些涼的,當與她的傷口接觸時,她微微吸了一口涼氣,我隻能盡量讓動作更輕柔一點。

透明水珠滑過她的白嫩肌膚,在太陽的照耀下竟都有些發亮。

我仰起頭看她,卻正好與她的視線相撞。

這不是二人的巧合,是她一直的注視。

我又從口袋裡拿出碘伏、棉簽和創可貼,她有些驚訝道:「你為什麼會隨身帶著這些東西?」

我並沒有看她,而是自顧自的擰開碘伏,道:「就知道你這笨丫頭會摔跤,本以為是我多慮了,現在看來,我還是挺了解你的。」

她想反駁,但現在坐在地上等著被擦藥的是她,似乎無法爭辯。

我用棉簽沾上一些碘伏,剛靠近傷口她便驚叫一聲。

嚇得我都以為我開始塗藥了。

「大小姐,我知道你嬌生慣養,但咱稍微忍著點兒成不?」我沒好氣道。

「可…可我就是很怕疼嘛。」她可憐巴巴的看著我道。

我無可奈何道:「那…你找一個能分散你注意力的事?」

她稍加思索,隨後一隻纖纖玉手就落在我的耳垂上。

「你不要告訴我這就是你分散注意力的方法。」我不可置信道。

劉芃芃則笑吟吟的看著我道:「不然呢?」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她的擦傷根本就是掩飾。

我悄悄嘆了一口氣,隨後將沾滿碘伏的棉簽輕輕的放在擦傷處,然後更加小心翼翼的塗抹起來。

可即便如此,耳垂還是傳來一陣清晰的痛感。

我瞥了劉芃芃一眼,明明臉上並無多少痛苦的神色,手上的力道卻不見得減少。

難道是我耳垂手感太好了?

我為了從她手中「掙脫」,趕忙貼上一張創可貼。

直到後來有一次這丫頭在學校拿著凳子追的我滿校園跑,我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出那天的楚楚可憐全是偽裝。

現在想來也有些可笑,哪有人會連碘伏的那一點蟄疼都受不了的?

但我被騙的心甘情願,這是實話。

劉芃芃穿好鞋子後站起身,似乎因為那一塊擦傷連路都走不了,我隻好道:「來吧大小姐,我背你。」

我還沒蹲好,她就一躍而上。

沒錯,一躍而上。

我應該沒意識到,也有可能意識到,但忽視了。

我就這麼背著她往社區的方向走著。

她真的很輕,感覺無需廢多少力氣,便可以背上一整天。

也不知是不是所有女生的身體都是香香軟軟的,我隔著衣服都可以感受到她的柔軟,而且還有一股好聞的香味,也說不清是奶香味還是什麼,但這種香味,是任何香水都無法復製和接接近的味道。

我也在她離開後,再沒聞到過那種香味。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我才明白,那天的香氣裡,摻雜著喜歡。

她的細白雙手環在我的脖間,頭搭在我的肩上,我可以清晰的聽見的她的呼吸聲。

奇怪,當時一點都不會臉紅。

「傻丫頭,你為什麼突然想起來學騎單車了?還這麼鍥而不舍。」我開口問道。

她想了想,道:「上個周末我去西湖的時候看到有一對情侶在騎雙人自行車,當時就想著一定要和你騎一次,但又一想才發現我還不會騎,就趕緊學咯。說實話,摔到草坪上後我確實想過回家,但我不能讓你覺得我是個半途而廢的人。」

我聽著這話,有什麼甜甜的東西在心底蔓延開來,並漸漸填滿全身,隻是當時無法描繪出它們的形狀。

現在知道了,叫怦然心動。

我點點頭,道:「下次一定。一定會有一定的。況且,就你這天天煩我的勁頭,就足夠說明你的堅持不懈了。」

我裝作無奈道。

她吐了吐舌頭,笑得很開心,我也不禁笑出了聲。

隻是,這個「一定」直到雙人自行車在西湖銷聲匿跡,也沒有兌現成現實過。

快走到小區時,劉芃芃突然開口道:「周鹿鳴,你會一直背著我嗎?」

我感受著她的輕盈,道:「會的。」

她得到我的答復後沒有再說什麼,繼續懶懶的將頭搭在我的肩上。

剛才還風和日麗的天空忽的蒙上灰白,帶上一些陰鬱的色彩。它在不經意間墜下一滴雨珠,恰好落在我的臉頰,微微的涼意,侵擾了我的回憶,也在預示著隨後的傾盆大雨。

我不知自己已騎行到何處,環視一周發現有一個公交車站,為了躲雨,便決定前往。

巧合的是,剛到公交車站站牌旁,76路公交車就在我身邊緩緩停下,看著熟悉的藍白相間的的新能源公交車 不必多說,自然是要坐一坐的。

這支線路也浸滿回憶。

不是回憶總能撞上我,而是我在刻意尋找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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