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皇帝之死 (三)(1 / 2)
番外六皇帝之死(三)
朱載垚在衛武麵前還能爭辯兩句,在乾娘這處卻是半點兒不敢炸毛,隻得老老實實抱過子,老老實實半點兒不敢問華英一句,老老實實的回轉神機營中,開始了白日裡操練(挨揍),夜裡挑燈夜讀的日子。
這般日夜勞累,間或還要被自家皇帝老子召回宮中,參與國家大事,朝政布局,如此一來是更沒有法子親近華英了,隻能隔三岔五聽身邊的人密報華英的消息。
什麼……尚書張大人的公子前頭遊園時見了衛小姐一麵,二人相談甚歡!
什麼……侍郎李家的公子在書院之中與衛小姐互相比試詩文,旗鼓相當,兩人都很欣賞對方!
什麼……衛夫人在三月三賞花宴上,認識一位紹興舉子,對此人甚是欣賞,外人都傳衛夫人有意將女兒許配給對方!
如此種種……聽得朱載垚是心驚肉跳,坐立不安,但身在軍營,雖說他貴為太子,也不能隨意進出,更不能因公廢私,不顧朝政就往那衛府裡去守著華英不走了!
如何的朱載垚那是為公又為私,便如那兩頭燒的蠟燭,顧了這頭便顧不了那頭,如今他才知曉自己以前那太子殿下的威風都是眾人捧出來的,說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那是父皇母後寵著才沒有受苦,如今擔起這千鈞重擔才知曉,太子爺不好當啊!
這時節的朱載垚終是收起了狂傲之心,真真正正審視起自己來,才知曉這世上能人無數,自家除了一個太子爺的身份,論文論武實在輸人太多,仔細反省之後,便是靜下心來好好的上進!
如此足足又在神機營裡呆上了五個月,這廂總算是等到乾爹一聲令下,放了他出營,朱載垚出了大營連皇宮都未回,便直奔了衛府,將自己這陣子夜夜苦讀的成績,化成了一篇篇文采飛揚的華章,恭恭敬敬的雙手奉給了乾娘。
韓綺看過之後,便笑了,點頭稱贊道,
「垚兒的字是越發寫的好了!」
朱載垚聞言是雙眼發亮,黝黑的麵龐現出一抹興奮的紅暈來,
「那乾娘……依您的意思我這文章可能比上那些範文了?」
韓綺笑著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的文章道,
「字寫的好,辭藻很是華麗,文如行雲流水,可卻是華而不實,假大虛空,隻見得巍巍峨峨一處高聳的宮殿,卻是在空中霧中,縹緲之中,半分兒不見人氣,這文章隻適用太廟祭祀祖宗時燒一燒……」
韓綺這話極不客氣,就差罵他這文章隻能糊弄鬼了!
朱載垚聞言立時如那被霜打的茄子,整個人焉成了一團,垂著腦袋,委屈巴巴的問韓綺道,
「那……那乾娘……我……我這文章就沒半點兒可取之處麼?」
韓綺仍是笑得溫柔,
「早說了嘛……字寫得不錯!」
朱載垚聞言是連頭都不敢抬了,紅了臉隻看著自己那腳麵子,
「不過嘛……」
韓綺話風一轉又道,
「你自小生在皇家,長在深宮,不明白人家疾苦寫文章假大虛空也是在所難免……」
說著想了想道,
「這樣吧……你在神機營的歷練也是差不多了,不如便去錦衣衛吧,在外頭走走瞧瞧,多見識見識民間疾苦,再寫文章便不會如此了!」
於是也不管朱載垚是否願意,便叫人請了衛武過來,將自己的意思一講,衛武便笑眯眯點頭道,
「還是夫人想得周到,為夫這就去辦!」
衛指揮使手下眾錦衣衛兄弟事務繁忙,要派差事那是易如反掌,當時便有!
隻衛氏夫婦也不好逼太子爺太緊,便許了他明日出行,今兒晚上見一見華英,又回宮與皇帝皇後話別。
如此這般太子殿下得了半個時辰與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見麵,二人坐在衛府的花廳之中,外頭廊下有一眾仆從,朱載垚為保太子威儀不敢亂說亂動,隻拿一雙眼灼熱的眼兒緊緊盯著華英白淨的小臉,
「華英!」
華英也仔細打量朱載垚,這大半年的分離,考較的不光是太子爺,同樣也考較了華英,華英想起來前頭娘親對自己說過的話,
「你與太子殿下乃是從小的青梅竹馬,自小的玩伴兒,這其中自然是有感情的,但這感情到底是親情還是男女之情,你可能分清?」
「這個……」
華英也不過稚齡少女,長這般大除了朱載垚與朱載垣還有自家親哥外,與旁的男子也少有來往,更不用說能生出男女之情了,如何能分辯得出自己對朱載垚到底是甚麼感情?
韓綺見女兒一臉的茫然困惑,想了想便又道,
「如此正好,你與太子殿下分開一陣子,一來今年正值春闈各地有不少傑出的才子匯聚京師,你可借詩文會與他們見上一見,且看看有沒有能讓你心動的男子,二來正可好好分辯一下,你對太子殿下到底是何種感情?」
華英咬唇思慮良久,
「娘啊……若是女兒對垚哥乃是兄妹之情呢?」
「那便尋一個與你情投意合的好兒郎嫁了!」
韓綺毫不猶豫的應道,
「可是……」
華英又咬起了下唇,
衛家與皇家雖說向來親密,但總歸是君臣,上下有別,若是太子殿下硬要強納自己,衛家要是硬撐著不允……難道還要因著自己連累爹娘不成?
韓綺自然明白女兒的顧慮,笑著伸手撫了撫女兒那頭濃密的黑發,
「傻孩子,你是爹娘的心頭寶,自然是一切以你為第一,娘即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自然是能有辦法得一個兩全其美的!」
華英素來最服自家娘親的能耐,那書院裡多少桀驁不馴的世家子弟,在娘麵前都如那溫順的小貓兒一般,任由著捏扁揉圓,又有皇帝伯伯在政事上也時有問詢娘親,想來以娘親的智計百出,必能想出兩全其美的法子的!
華英果然聽了韓綺的話,跟著娘親四處參加宴會,又頻頻參加書院舉辦的各路才子詩文會,倒是真結識了不少青年俊才,隻越是與這些人相交,越是明白青梅竹馬的垚哥在自己心裡到底是甚麼!
「垚哥!」
華英白淨的小臉泛起一抹粉紅,有些嬌羞的垂下頭去,
「垚哥,你在宮中養尊處優,去了民間隻怕是要吃些苦頭,你……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朱載垚聞聽,怎肯在心上人麵前露了怯,當下拍著月匈脯笑道,
「華英放心,我自然會辦好差事,平安歸來的……」
說著卻是漸漸紅了臉,左右看了看悄聲問道,
「華英……可是……可是會等我回來……回來……」
支吾了半晌也沒說等他回來做甚麼,華英明白他的意思,紅著小臉低低的應了一句,
「我……我自然是會等著垚哥的!」
有了華英這一句話,朱載垚那是精神大振,頓覺信心百倍,這廂歡歡喜喜跟著錦衣衛辦案的人一起出了京師。
隻太子殿下還是太年輕了,不知人心險惡呀!
這廂先是出去辦了半月的案,回來京師裡歇上兩日,又出去查今年黃河決堤,官員舞弊,貪墨賑災款項的案子,這一去便是四五個月,待至近了京師就聽到,錦衣衛指揮使衛武奉陛下之命,領著船隊出海的消息。
朱載垚聞聽得消息,立時快馬加鞭趕回京師去,到得衛府一看,卻已是物是人非,滿府的下人走了一小半,據說是由夫人和小姐帶著,跟著老爺出海了!
朱載垚急得臉都白了,又快馬趕回宮裡去,卻聽說自家二弟,那討人厭的朱載垣也跟著去了,氣的太子殿下恨不得立時肋生雙翼飛過去,立時也跟著追過去,隻可恨父皇母後將他死死按在皇宮之上,每日裡臨朝處理政務,卻半點兒都不得離開,直到如今!
朱載垚這一回總算是尋著了機會,仔細打量著親爹不是說笑的樣子,便趁機提出來早在心裡醞釀的法子來,朱厚照聽了,瞅著兒子嘿嘿的發笑,笑得朱載垚心裡有些發了毛,
「父皇,您是個甚麼意思,倒是給兒子一個準話呀!」
朱厚照又哈哈笑起來,伸手一拍兒子腦袋,
「我的兒,你……這是急了!」
朱載垚哼哼道,
「能不急麼?這都整整一年了,兒子再不想法子,這媳婦兒怕是要飛了!」
說著又氣呼呼的瞪了朱厚照一眼,
「兒子算是明白了,你們這是合起夥來整我呢!」
朱厚照笑的停不下來了,
「哈哈……你這小子,總算是明白了!」
朱載垚氣得直翻白眼,
「能不明白嗎?」
再不明白,我就是個傻子了!
初時他是不明白,可從外頭回京師來聽說乾爹乾娘坐船出了海,自己又被父皇母後死死壓在京師之中,他便甚麼都明白了!
原來這是雙方的長輩朕手考較自己呢!
太子殿下氣憤自然是很氣憤的,可同時也有些安心了,看來乾爹乾娘這是有有意將華英嫁給自己,才會故意留難,若是不然,怎不見他們磨磋朱載垣?
正是因著知曉了長輩們的深意,朱載垚這才強壓了心頭躁動,老老實實呆在京師裡,勤勤懇懇做了一位人人稱道的太子爺,隻這一晃一年都過去了,人怎麼還不回來?
一年時間已是他等待的極限了,再不回來,他便要撂挑子不乾,出海尋人了!
朱厚照笑夠了兒子,這才盤腿兒坐在榻上正色道,
「罷罷罷!也不再為難了你了,這近兩年的時間裡,我兒的表現尤為出色,把江山交給你,朕是極為放心的!」
朱載垚聞言大喜,拉著朱厚照的手道,
「父皇,那……您快把乾爹召回來吧!」
如此這般,父子二人說定,卻是果然派了人送信去海上,隻說是皇帝一日泛舟江上,一時興起要去釣魚,卻是失足落於水中,被隨從眾侍衛救起之後,回宮便染上了重疾,一日重似一日,還請衛大人速回!
送完信之後,報信的人便守在碼頭,專等著船隊的信兒傳回來,然後八百裡加緊送回京師,
那頭正在爪哇島外停靠的船隊之中,衛武終於收到了皇帝的消息,乍一看時,不由是濃眉一皺,忙拿著信去甲板上尋正在喝茶的母女倆,
「綺姐兒,陛下有信送來了!」
說罷將信遞給了韓綺,韓綺展開信一看,先是柳眉一皺,繼而又緩緩的展開,嘴角含了一抹笑,
「這小子總算不算太傻,知曉動作了!」
順手將信遞給了女兒,
「華英,你瞧瞧!」
衛華英展信看立時變了臉色,驚呼道,
「爹爹,娘親,陛下病危,我們……我們還是快回京吧!」
韓綺聞言微微一笑,定定看了一臉驚慌的女兒一眼,
「華英很擔心陛下麼?」
衛華英被母親的目光一掃,立時粉腮微紅,心虛的低頭應道,
「陛下對女兒一向極好,說是視如己出也不為過,女兒……女兒自然是擔心他老人家的!」
「嗯!」
韓綺點了點頭,眯眼兒看向甲板外的藍天白雲,
「即是如此,那……我們便回去吧!」
她見女兒立時一臉的喜色,便又笑道,
「華英去把垣兒叫回來吧!」
二皇子殿下自出了京師,到了這海上之後,立時便如那入了海的魚兒,上了天的鳥,那是自由自在,肆意快活,現下正領了一幫子人,在爪哇土著向導的引領之下,在密林之中用火銃獵野獸呢!
韓綺與衛武看著女兒雀躍的奔下了船,這才相視一眼,衛武臉色很是不爽,重重哼了一聲坐了下來道,
「真是女大不中留!她這哪是擔心陛下,分明就是想太子殿下了!」
明明小時候香香軟軟的一團,見著爹便又抱又親的小乖乖,怎麼就心向著別人了?
韓綺見丈夫一臉的醋意,卻是忍不住的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