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逃出生天（1 / 2）
火焰在黑暗中綻放出橘紅的火焰，那一刻仿佛通上某種聯係，一簇又一簇的橘紅開始裝點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暴雨過後的城市散發出潮濕腐敗的氣息，混亂的小道兩旁零零星星坐著幾個筋疲力盡的遊行者，橫幅被他們折疊後坐在屁股底下，絲毫不記得剛剛他們舉著這些布條時的狂熱與虔誠。
交戰區重新傳來轟隆隆的悶響。
喬扯了扯唐逸的衣擺，兩個人停下腳步，醫生猝不及防的撞在他的後背上，嘟囔了一句，忙撐起惺忪的睡眼。
局勢的逆轉往往隻在一瞬間，信徒們躊躇滿誌的將醫院當做起義的第一個據點時，遊行的隊伍已經兵臨城下。
遊行者顯然比信徒們更加癲狂，他們從高牆上前仆後繼的跳下來，用軀體堆成一道人肉雲梯，後麵的人立刻順著梯子爬到圍牆內部，密密麻麻的人頭攢動著湧入醫院，並且仗著人多勢眾壓住了朝他們露出獠牙的槍口，雙方立刻放棄在人海戰術麵前略顯蒼白的輕武器，拿著從不知道哪兒扌莫來的棍棒刀槍混戰，甚至喬親眼目睹一個女人嘶吼著用同伴的腿骨敲碎另一個女人的腦袋，緊接著又被敵我不分的隊友一棒打成瘸子。在猛烈的攻勢下，遊行者很快以壓倒性的勝利將信徒驅趕至二號樓中，剩餘的人，再怎麼頑強不屈，也隻是負隅頑抗，困獸猶鬥。
而躺在地上的人們神態各異，或痛苦，或驚恐，還有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死亡的懵懂。
他們是毫不相乾的陌生人，也是彼此一生中死亡的無數個自己，終於在這一刻，他們見證所有自己的結局。
被遺棄的軀殼成為高聳著的山丘，層層累疊著遮擋住三人的視線。最上麵的屍體被支撐起來，渾濁的雙眼一直望到遼遠的天際。
「這個孩子還不到十歲吧。」醫生指了指不遠處地上一具被燒的焦黑的屍體，呻吟似的問。
聽到問題的喬不敢抬眼看那個蜷縮著的、小小的孩子，似乎殺戮之下唯一可以寬慰的隻有殺害他的凶手，在三雙暗處的眼睛的注視下用最快的速度折斷了稚嫩的脖頸，讓年幼的眼睛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世界，就永遠的閉合了。
「快走吧，趁著他們還沒安定下來。這群人比信徒們更難纏，如果讓他們閒下來，我們連這個垃圾桶都走不出去。」
醫生幾乎哽咽的輕聲催促。
喬抬起手蹭掉眼角滲出的淚珠，好在，他的孩子，正和他的母親待在一起，卻不必如眼前模糊的軀體一樣，悄無聲息的、不甘的離去。
他現在倒希望唐桁能附身在自己身上，這樣他就可以擁有絕對理性的思維，不會因為所見所聞影響自己的情緒，還可以繼承他一個耳光把人扇暈的戰鬥力。
說起來，他還不知道唐桁那邊怎麼樣了，畢竟二十多個指控要擺脫起來肯定不容易，怎麼說也會留下幾個。
「後天就到了申請獨立政權的時候，然後我們都該走了。」
唐逸暫時放棄了竄到四號門的想法，靠在垃圾桶邊，說。
「嗯。不過我覺得先生走不出去這裡，除非他死了，或者對於何禦才來說失去了利用價值。」
「他一開始就沒打算離開吧？可能蘇森也會跟著他留下來。像巴斯德，胡楊獺祭他們，應都走不出去。別的不說，巴斯德之前已經給捷德申請好獨立區了，就等著他辭職然後出去單乾呢。胡楊我不太了解，平時也不接觸，對我有沒有威脅那也另算。隻是，哥他有沒有和你說他打算怎麼做？」
喬搖了搖頭，注意到醫生坐到一旁，並沒有在意他們的談話後才說：「具體的我不知道，但你借軍隊的時候，他說如果我跟著你乾，就把啟星也帶走。」
他無意中隱瞞了照片的事，因為他有預感，照片的事唐桁不會想讓除他之外的第二個人知道。
雖然他到現在沒弄明白照片是為了什麼。
「這倒挺奇怪的，他不像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
「有可能他很早就布置了一個棋局，隻不過我們都看不到他走的第一步而已，甚至也許我們已經錯過了參與棋局的時機，隻能做糊裡糊塗的局外人了。」
喬拍了拍唐逸的肩膀以示寬慰，接著說：「相信他不會害你就行。」
唐逸「哦」了一聲，興致缺缺的站起身，說道：「咱們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喬拉起醫生，看了看圍牆下一排守衛。
「探照燈怎麼沒了？」
醫生輕聲問。
喬和唐逸同時抬頭搜尋起探照燈的身影，發現圍牆上隻剩下零星的幾個探照燈，和開敗了的花一樣耷拉著腦袋。
「被遊行那群人弄壞了不少，剩下那幾個多半也用不了了。」
「所以還猶豫什麼，這還不撒腿就跑？」
唐逸皺了皺並不十分淩厲的眉毛，一手拉著喬，一手拽著醫生，朝著六號樓飛奔而去，等到唯一一個探照燈被修好使用時，三人再次躲到了一排垃圾桶下麵。
「不是我說，你們這兒鬧垃圾桶了？」唐逸小心地扌莫了扌莫剛接好的鼻梁，拉著語速問。
「今天是統一處理醫療垃圾的時候，你看，這些垃圾桶上都封了膜的，省的裡麵的病菌到處亂竄。」
喬笑了笑：「這是個好事，送上門來的掩體，不要白不要。」
遊行的人群逐漸聚攏到牆根處，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座篝火，看樣子他們準備安營紮寨了，趁著他們放鬆警惕的空檔，三人一鼓作氣的轉移到六號樓樓裡。
醫生調出全息屏，不斷放大醫院的立體藍圖，最終鎖定在六號樓頂層的一個房間內，上麵的小紅點證明這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確認了目標，他們繼續出發。好在這時樓裡已經沒有什麼人了。消毒水和外麵火焰散發出的令人作嘔的氣味混合，整個走廊都充斥著這種死亡來臨的腐爛味道，兩邊潔白的牆壁上偶爾會出現星點的血跡，地麵上也是如此，不過往往伴隨著幾具慘不忍睹的屍體。
走了沒兩步，醫生就牆乾嘔幾聲，滿臉都寫著虛弱二字：「我從來沒，一次性見過，數量如此驚人的，屍體。」
喬和唐逸同時說：「我們也沒見過。」
這是個不怎麼用心的謊言，畢竟在國民會堂那次，光是二人在會堂門口看見的屍體都不止這麼多。拜尹正哲所賜，當時幾乎沒人想到尹正哲會在被炸成洞的大門前再放一組炸藥，紛紛逃向大門，所以即便喬閉眼閉得及時，爆炸過後屍橫遍野的情形也給他留下不小的陰影。
想著，喬的衣袖被輕輕的扯動，他不動聲色的用餘光看去，唐逸的目光躊躇的看向醫生。
「當著她的麵說這些不合適？」
他問到。
「嗯。畢竟現在大家都分不清別人是敵是友，更別說我們萍水相逢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