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2 / 2)
忽然間,剛剛平靜沒多久的血湖重又劇烈沸騰起來,唯一能落腳的茶鋪霎那原地消失。有被毒血侵蝕的東神木從湖心發芽,在謝曲眼皮子底下迅速伸展開枝椏,長成一顆參天血梧桐。
再然後平地掀起一陣罡風,梧桐葉簌簌,葉片薄如蟬翼,卻可削鐵,隨風打著旋從四麵八方向謝曲襲來,一觸即發!
是柳雲仙生前最厲害的一記殺招——葉落無聲。
葉落無聲,人死終歸寂寥。
謝曲這人有個毛病,嘴欠不分場合,越是趕在生死關頭的時候,他那破嘴就越閒不住。
「小昱兒,你得自己找法子呀,你不會真想和我在這殉了情吧?退一萬步說,你要是實在想殉情也行,俗話說牡丹花下死,死了也風流,你想殉情我能陪著你,可你說這世間有情人千千萬,從來殉情隻得死兩個,哪有像你現在這樣,帶另外兩個拖油瓶一塊沒了的呀……」
謝曲一邊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語,一邊用盡全身力氣向後退,但因這湖麵本就粘膩帶毒,極難著力,謝曲一時半刻竟也站不住,反而被他自己手裡的魂鎖拖向前去。
而且,飄在他身邊那些葉子忽而倏地一抖,葉尖向著他,眨眼激射而來!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要死了……!
想不到即使做了鬼,也還是要再經歷一次碎魂之痛!
無數桐葉盤繞,將謝曲的視線遮住大半,令他看不清範昱如今的表情,更無法得知範昱現在是不是又被他方才那些話氣得臉色鐵青。
除了眼前數不清的桐葉和耳旁獵獵風聲,謝曲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但他始終不曾放開手裡魂鎖。
五步之外,馬麵好像正在和他喊話,但他聽不清。
第一片桐葉滑過臉頰,第二片桐葉切進手背,第三片桐葉輕飄飄往前挪了三寸,葉尖正對謝曲頸間那根紅線,呈割喉切頸之勢。
逃不成了。謝曲想。
真懷疑崔鈺那家夥是故意的。真是……他剛回來不懂事,難道崔鈺也不懂麼?明明知道範昱現在魂體不穩,力量時強時弱,還火急火燎地趕他們來走這趟苦差!
真是不甘心!如若此次逃出生天,待他回去地府,一定要逮到崔鈺可勁罵一頓!
但……
似乎確實出不去了。
桐葉又往前飄了兩寸,葉尖輕抵頸間皮膚,謝曲閉了眼,手上力道有一瞬放鬆,緊接著又再拽緊。
千鈞一發之際,手心忽然隱有熱意。
幾乎是喘息之間,數道魂鎖之上騰的一下全燒起白焰,成團桐葉眨眼焚盡,霎時火光沖天,卷起熱浪滾滾向柳雲仙襲去。
謝曲睜眼時就看到這些。
他手裡魂鎖被大火燒著,他卻不覺得燙,而柳雲仙好像十分害怕他魂鎖上那火,連猶豫都不曾,一下就把範昱給扔了出去。
萬幸範昱也並不嬌弱,眼見如今局勢逆轉,心裡便明白應該乘勝追擊,來不及和謝曲多說話,便單腳點住一根魂鎖借力,又折回柳雲仙空空盪盪的月匈腔之中,一把扯住莊永年手臂,把莊永年反手扔給距離柳雲仙最遠的牛頭,對牛頭低聲喝道:「快毀了他!」
與此同時,風靜樹亦止,謝曲終於又如願聽見馬麵那副親切的大嗓門。
「咦,為啥是七爺你用出了灼魂焰?」馬麵睜圓了眼睛道,神態一派天真,臉上沒有一點險些葬身於此的緊張感,「怎麼不是小八?」
「但是七爺你用出來的灼魂焰,看起來好像比小八還厲害唉……」
謝曲:「……」
雖然我也很己為什麼能用出範昱的殺招,但馬麵你這孩子是怎麼回事,現在是該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嗎!大敵當前,你怎麼就能如此鎮定,完全沒有一點點死裡逃生後的欣慰,就像是早扌莫準了我和小昱兒能打贏柳雲仙一樣!
「不、不、不不不不——!!!」
壓抑的低吼從四麵八方傳來,離了血煞氣供養,裹在莊永年骸骨外麵那層白芒閃爍幾下,逐漸黯淡下去。柳雲仙這時才真發了狂,竟然不顧謝曲在牛頭身前布下的重重灼魂焰,想要伸手搶回莊永年的殘破骸骨。
手指往前送一寸,便被焰火吞噬一寸,火勢一點燎原,逼得柳雲仙整個身軀都灼燒起來,但卻說什麼也不肯退後。
這種忍著劇痛也要穿過三道火牆,隻為搶回莊永年骸骨的舉動,令天生「眼瞎」的牛頭都看呆了,讓他摳白玉碎片的動作一頓,眨眼之間,柳雲仙便尋得機會,一舉奪回骸骨頭顱,珍而重之的把它捧在懷中,像是半大孩子護著自己最心愛的玩具一般。
下一瞬,血梧桐忽然不要命似的瘋長起來,粗壯枝椏伸展交錯向四麵八方,將整個血湖都攏進一個巨大的樹籠之中,桐葉簌簌,大有要與在場眾人同歸於盡之勢,然而——
「夠了。」
忽有一聲嘆息悠悠傳來,神木枯死,桐葉凋零。
「夠了,雲仙。」那道聲音說:「求你就此放過了我吧,我想安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