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結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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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元二十三年,大昭朝皇帝陛下駕崩,擬定一國宰相裴如風為托孤大臣。

君臣攜手多年,一度為臣民傳為佳話,陛下一去,裴如風傷心過度,白發橫生。

年輕的太子在宰相大力扶持下初初坐穩皇位,對裴氏一門信賴有加。

裴家『父子』同朝為官,眼看裴宣官位一年高過一年,裴如風稱病隱退,少帝婉拒不成,少去一則心患,待裴宣愈發親近。

再說裴宣其人,家庭美滿,和諧富足,於為官一道恪盡職守,備受百姓愛戴,這樣的人,爭權奪利之心淡薄。

官升正三品那年,佞臣侯誅上折彈劾,彈劾的名頭也有趣,偏說裴宣為人風流,惹得民間不少女子黯然神傷,車軲轆話說了三四回,大放厥詞地在裴宣腦袋頂扣上私德不修的罪名。

剛好那天趕上裴宣身體不適,少帝環顧群臣,為裴宣說好話的不少,冷眼旁觀落井下石的也不少。

宋子真卷起袖子和侯誅唇槍舌戰八百回,吵得金殿成了沸沸揚揚的菜市場,到最後大打出手,簡直斯文掃地。

鄭無羈就是那個慢慢悠悠拉偏架的。

侯誅武將出身,愣是被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壓製,打到陛下發了火,扔了硯台,兩夥人這才罵罵咧咧地罷休。

宋子真禦前化身『潑夫』,侯誅也沒落到好,本就不多的頭發不知被哪個畜生揪得和禿子隻差幾根毛。

朝堂鬧鬧哄哄,裴宣在家咳得厲害,她身骨文弱,年前染上風寒,一直沒好利索,前天為了朝政還熬了大夜,為此惹得崔緹沒少在她耳畔念叨。

這一病,素日的人心善惡就顯露出來。

她大抵曉得是怎麼回事,無非是風頭太盛,擋了那些人搜刮民脂民膏的路。

裴宣骨子裡清直傲氣,不與奸佞妥協,才招來今日之患。

崔緹坐在床沿為她擦拭額頭細汗:「身子是自己的,你不在意,也得為我想想。」

說到這她眸子濕潤,眼圈有些發紅,裴宣見了不忍,抬手摩挲她臉,笑:「那我不做官了,就日日夜夜陪你?」

「不做官?那敢情好。」

她是打心眼裡不喜歡裴宣摻和進那團亂賬,人心如火,明麵看著花團錦簇,實則有時候是被架在火上烤。

況且朝臣那麼多,什麼難事、破事都能掉在裴宣頭上,裴宣自然心懷天下,但崔緹心裡也隻裝著一個她。

把人累壞了,她找誰賠?

她嘴裡不住埋怨:「你真能聽我的就好了。」

當了多年妻妻,裴宣白著臉側著身笑。

一看她笑,崔緹再多的火氣都發不出來,端了甜湯一勺勺餵給她。

她盼著裴宣肩上的擔子能早日卸下來,巴不得她們能和公婆一樣離了西京去外麵逍遙快活,隻是……她看著小口吸溜湯水的某人,終是放下那點奢望。

「行光,慢點喝。」

裴宣唇瓣沾了水色,聽到這話冷不防地白皙的臉蛋兒暈染一抹紅。

成親七年了,她竟還這般可愛,崔緹接過裝著甜湯的碗,摟著她脖子輕笑。

病了一場,朝堂也鬧了一場,裴宣萌生辭官念頭,想在有生之年帶著崔緹遊遍名山大川,賞盡人間美景。

她主意已定,向陛下請辭,唬得少帝當天下令封鎖西京城門,不準裴宣出城。

裴宣心生不悅,和陛下起了別扭,接連七日稱病不上朝,誰來勸都無濟於事。

借此機會,佞臣侯誅與奸臣向擒爭先在陛下麵前大進讒言,翌日,宋子真氣沖沖登裴家門,進門止不住嚷嚷,臭罵侯、向之流實乃國之蠹蟲!

「行光,你怎麼就不急!我都要替你急死了!」

「不急。」

裴宣咳嗽兩聲:「你先坐。」

宋子真納悶道:「你這身子骨太弱了,病怎麼還沒好?嗐,要我說,這官不當也罷!受這鳥氣!自打老相爺和一眾老臣致仕回鄉,朝堂就換了一批人,咱們這位陛下……」

「子真,小心禍從口出。」

「嗬!我就是心裡不舒坦!不止我不舒坦,鄭無羈那東西,心裡也憋著火呢!」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剛要為友人斟酒,想到崔緹不準他慫恿裴宣喝酒,訕訕收手,轉而拎起茶壺,撇撇嘴:「陛下這是熬鷹呢!沒個處理就放任奸佞橫行?他這樣對得起老相爺嗎?對得起先皇嗎?對得起咱們苦讀多年、一心報效嗎?」

他心有怨氣已久,裴宣含笑飲茶:「再看,再看。」

「看什麼?」

「看先帝的眼光,和你我的運氣。」君王能輔則輔,輔不了,她就不做這官,珍惜一下小命,多陪陪她的緹緹。

人間運途,自有它當行的軌跡。

這一『看』,看到了太陽東升西落,看到由春入夏。

靈機山搭起九丈高的拜相台。

文臣們開心的程度好比過節,宋子真整斂朝服推推裴宣:「行光,到你出場了!」

奉平七年,大昭皇帝親自扶裴宣登拜相台,享群臣恭賀,並斬侯、向二賊,以示為君賢明之心。

「跪——」

「起——」

風起雲湧,大任扛於肩,裴宣終究沒做成閒雲野鶴。

同年同月,崔緹一品誥命的旨意下來,裴家徹底被綁在皇室這條大船。

而裴宣的一生如流星閃過,耀眼而短暫。為官十數載,得盡君民真心,為相的這十年,更是開運河,修水路,廣興文試,奠定大昭五百年文運昌隆的根基。

時人提到這位裴相,萬般誇贊,唯有一憾——有妻而無後。

奉平十七年,冬,三十五歲的裴宣與帝王討要兩道免死金牌快馬加鞭送往陵城。

臘月,裴宣病逝,其妻殉情。

千裡之外,陵城,大雪紛飛,裴夫人自夢中驚醒:「宣兒!宣兒?!」

致仕的老裴相前後腳的功夫也從夢裡睜開眼,登時老淚縱橫:「女兒,我的女兒……」

門外有人聲響起:「老爺,夫人,郎君派人送信來了!」

裴夫人豁然下床。

一封家書,謝數載爹娘恩情。

兩塊免死金牌,免二老餘生禍患。

裴宣的安排不可謂不妥善,她死之日,多年『無後』的真相大白於天下。

「行光一生磊落,獨一事欺瞞諸位……」

這是一道罪己書。

更細細道出她與妻子的多年情深。

西京大街小巷滿了悲哭——「裴相啊!」

百姓追悼她,君臣緬懷她。

宋子真鬢邊生著幾根白發,很沒形象地跪坐靈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行光,你騙得我們好慘,你是女兒身,我還整日取笑你生不出孩子,你這不是坑我麼?我可真是要哭死了,年紀輕輕你就去了,以後我和無羈找誰拚酒啊,你害慘我們了。」

「行光,你不要聽他的屁話,宋子真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咱們不理他。不過你是女子,我們和你稱兄道弟多年竟一點苗頭都沒發現……」

鄭無羈抹了把淚,哽咽道:「其實也不是一點苗頭都沒發現罷,每每我們起疑就又被你裝過去了。你說你一個女子,文采過人,酒量也過人,是到底還是我們眼瘸,目光短淺,不識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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