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國(二)(1 / 2)
唇舌是欲的滔光,往往同食相連,帶著誘惑與放縱。
生命的重量皆在一餐一飲裡。
客廳裡的由乃在問甚爾問題,諸如:你叫什麼?你來自哪裡?為什麼會在這?你喜歡甜品嗎?你覺得今天天氣如何?
當然,甚爾將嘈雜的話語全給過濾掉了。
「廢話廢完了嗎?」甚爾用廚房裡比較新鮮的食物,給自己下了一大碗拉麵,放至桌上,坐下來開吃。
青翠的菜葉上點綴著油光,甚爾夾起肉,大快朵頤起來,筋道的麵嗦入喉管的那一刻爽滑,熱湯浸潤許久未至的胃,然後,他就這樣看著由乃在旁邊假哭。
「……我的那份呢?」由乃暗示道。
完全沒吃飽。
甚爾慵懶地向沙發背躺去,雙腳擱在桌子上,像隻懶洋洋的雄獅。沙發彈簧似乎因為不能承受這份生命之重,短暫地發出了嘎吱的慘叫。
他向由乃伸出了一隻手。
由乃有些困惑。
「給錢。」甚爾說。
由乃露出窘迫的神情。
「窮鬼就不能要求我的服務了,」甚爾說的理所當然:「再說你也不需要吃飯。」
*
幾個小時前。
在甚爾撞見由乃沒有臉那詭異的一幕之後,他走進了廚房,抽出了一把嶄新的菜刀。
他預謀著捅她幾下,思緒又忽然一轉。
「我在乾什麼呢?」
菜刀是捅不死咒靈的吧?他身上沒有咒力,隻能通過「咒具」鏟除咒靈。記憶殘缺的他,這點常識還是有的。
他手頭唯一的那把殘破的「咒具」,早已損毀了。
最重要的是:他砍死這家夥有報酬嗎?
一個子也沒有啊?他是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人嗎?
話雖然是這麼說……菜刀都拿了,還是先捅幾下試試?
背後卻突然傳來由乃幽幽地聲音:「親~愛~的~你在乾什麼呢?」
「別著急,」甚爾一本正經的忽悠道:「我在給你做愛心午餐呢。」
廚房大部分露在桌麵的果蔬已經腐爛,顏色如斑駁的橙漆。
冰箱內裡整的卻像堡壘,食材齊全保鮮,致使他有很大的發揮空間,甚爾隨手拿出土豆,切絲手法相當熟練。
「你其實是想捅我一刀吧?」由乃平靜地說:「我不需要吃飯的哦。」
氣氛一度將至冰點。
就在此時,這棟大廈忽然又有了異樣的氣息。
新的咒靈闖入了這棟大廈。
他們同時聽見了小孩子悠遠的呼喊:「藏——好——了——嗎?」
是某種假想咒靈,由【捉迷藏】這種都市怪談衍生出來的,實力似乎離特級隻有咫尺之遙。
說起來,她會怎麼做呢?
甚爾冷眼旁觀。
聽見了聲音的由乃說道:「是小孩子嗎?糟糕啊,我真的不擅長應付小孩子,你等我一下哦!」
說起來,在咒靈之間,經常也會存在肉弱強食互相侵吞這回事。
她肉眼看上去倒是挺弱的。
如果她真的很弱的話,為什麼這麼久都沒被吃掉呢?
由乃下了樓,咒靈似乎也在靠近她。
那是一灘古怪的黑泥,無數隻眼睛齊齊盯著她:「發現你了哦,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哇——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好嚇人,」帶著些許哭腔,由乃如此控訴道,試圖以德服人:「小孩子不要成天把殺人放在嘴邊。」
那向她張開的長滿利齒的嘴,在靠近她的那一刻,渾濁的泥卻變成了一隻手臂,輕輕的撫扌莫在她的頭上。
黑泥停頓了一下,然後說:「愛著你。」
「咦?是個好孩子呢。」由乃十分感動,伸手拭去眼角不存在的眼淚。
在上方將一切盡收眼底的甚爾,對於這種「和美景象」,感覺自己快吐了。
啊,難怪她這麼弱,卻能活到現在。
具有能將【殺意】轉換成【愛意】的能力嗎?
啊,一張令人感到惡心的臉,和與其匹配的,相當惡心的能力呢,甚爾想道。
他隨意地將刀一甩。刀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咣當」聲。
能力好麻煩。弄死也沒報酬。累。不想做。
於是甚爾躺平了,選擇擺爛。
然後他的肚子咕嚕的叫起來,索性給自己做了碗拉麵。
*
這才有了開頭兩人在客廳的對話。
「可你說過要給由乃做愛心午餐的,由乃是可以吃食物的。」由乃的眼中含淚。
「誒?你在說什麼?我沒說過。」
「你有說過……」
「誰知道呢?」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她正準備嘗試道德綁架一番,就見甚爾毫不猶豫地說道:
「我就這樣。」
「……」
「如果你實在是有意見的話,」甚爾的表情有些為難,由乃期待地盯著他,隻見他緩慢地說:
「我也不會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