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青梅6(1 / 2)
七月,大雨磅礴,街上行人稀少,一道閃電落下,身穿蓑衣頭戴蓑帽的少女牽著同伴的手飛快跑進『老張家麵館』。
「慢點,奚奚!」
「噓——」
少女中指豎放在唇瓣,壓著喉嚨道:「不要喊我,小聲點,會被聽到。」
她拿眼神指了指前方。
風雨大作,那人又不會武,怎麼會被聽到?鬱枝道她做賊心虛。
老張家麵館是京都老字號,平常座無虛席,趕上風雨天店裡滿打滿算隻擺了幾桌,店小二肩膀搭著毛巾,見到客人進來,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
季平奚壓著聲線道:「兩碗三鮮麵,加乾子、鹵蛋,一碗要辣。」
「好嘞!兩碗乾子鹵蛋三鮮麵!一碗不要辣——」
店小二滿當當的聲音響起來,和窗外瓢潑的雨聲相得益彰。
兩人擇了靠窗位置,進了麵館摘去蓑帽。
鬱枝第一次『做賊』,不熟練,緊張地不敢抬頭亂看,倒不是怕被外人瞧見,她這樣子被誰看見都無妨,唯獨不能被午後出門的阿娘瞧著。
她是尾隨阿娘出來的。
確切的說是奚奚和她打賭,賭阿娘甘冒大雨跑出來是為見誰。
不大的麵館,柳薄煙穿著一身天青色繡花裙衫,瑩白的腕子戴著一隻玉鐲,看得出來她似乎略施粉黛,眉眼較之往常更添風情。
這般柔弱的美人孤零零坐在桌前,盯著熱騰騰剛端上來的魚麵湯發呆,店內不多的客人幾乎都在瞧她。
柳薄煙沒在意那些明裡暗裡的視線。
這裡是帝都,天子腳下。
以她的身份還能被外人欺負了?
她不自覺看向窗外。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
季平奚低聲道:「來了來了。」
她湊得太近,呼吸撲在鬱枝耳畔,癢癢的。鬱枝掀起眼皮破天荒沒去看門外來人,而是多瞧了她兩眼。
她日日都能見著長陽公主,兩人形影不離十幾年,這兩眼又和平日裡的看不同。
她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想到賭輸了的懲罰,心重重一跳,急忙別開臉。
看到那道熟悉人影時,她就知道自己輸慘了。
季平奚笑得牙不見眼,用口型道:「我贏了。」
她得意地像打了勝仗,鬱枝拿她沒法,僅以氣音道:「贏就贏,我輸得起。」
你最好輸得起。
長陽公主瑞鳳眼揚起,鬱枝一個羞憤腳踩在殿下錦緞靴麵,季平奚和沒事人一樣,趁著無人留意這地,輕輕快快親在對方白裡透紅的左臉。
蜻蜓點水,有一點濕軟留在上麵。
鬱枝呆愣在那,想不到她膽子如此大!這若是被人看見,若是被阿娘撞見……
心髒跳得失了章法。
季平奚趴在桌子小心觀察她神色,看她羞大於惱,忐忑的心安定下來。
「賭注。」
一個口勿的賭注。
鬱枝成了輸家。
被小混蛋明目張膽地占了便宜。
她心慌慌,臉越來越紅,最後嗔瞪『始作俑者』一眼,季平奚扯她袖子:「仔細聽。」
鬱枝後知後覺才想起她們出門是為了偷窺阿娘與人『幽會』。
至於『幽會』這說法,還是出自某個小混蛋口。
鬱枝惱她汙蔑阿娘的清白,等真見到雲章長公主冒雨前來,含笑坐在阿娘對麵,她的心又開始動搖了。
長公主喜歡阿娘。
這是三天前奚奚親口和她透露的。
阿娘……
阿娘對長公主……
她心一沉,殷紅的唇微抿,學著季平奚的樣子支棱耳朵偷聽。
敢約在人來人往的麵館,起碼能證明阿娘與長公主心思坦盪。
季容甫一坐下連忙致歉,解釋為何出門晚的緣故。
其實不是她晚來,是柳薄煙來早了一刻鍾。
「嘗嘗這家的魚麵湯罷,趁熱。」
「好。」
長公主笑容璀璨,來麵館短短半刻鍾都是柳薄煙說什麼她是什麼,聽得季平奚偷偷牙酸,和鬱枝耳語:「這還是我皇姑姑麼,不會被妖怪附身了罷?怎麼這麼沒出息?你看她笑得,嘴咧到耳根了都。」
鬱枝道她說話誇張,悄悄瞥了眼長公主,拿眼斜睨長陽公主殿下——胡說!這不笑得挺溫柔正經嘛!
溫柔正經?季平奚腹誹:我看是不安好心。
「還有……」鬱枝拿手指戳她,低聲道:「你不要挨我太近。」
快貼到她身上來了!
季平奚不服氣:「你嫌棄我?」以前能貼怎麼現在不能貼?
「潮。」
憋了半天鬱枝吐出一個單字,這才打住某人的不依不饒。
「你看她們笑得多開心。」
鬱枝一怔。
是啊,阿娘麵對長公主確實笑得很是明媚。
「她們要走了。」
季容放下碗筷,率先從袖袋扌莫出錦帕遞過去:「用這個擦。」
柳薄煙從善如流接過來,兩人並肩離開。
臨出門,季容心髒撲騰撲騰地伸手勾了對方的小拇指,這一幕極其隱晦,逃得過眾人眼,逃不過專程盯梢的兩雙火眼金睛。
人走後,季平奚長舒一口氣,興奮道:「我說的沒錯罷!」
想到阿娘並未拒絕長公主的『勾手指』,鬱枝心情復雜,既為阿娘有了心儀之人感到開懷,又為兩名女子的相戀隱隱生憂。
她希望看到阿娘開心,不願她背負世人的苛責前行。
青梅一場,她想什麼季平奚不用瞧都能猜到七七八八,埋頭吃了兩口麵,肚子裡勉強有東西果腹,她道:「怕什麼?姑姑出身皇族,世人的唾沫星子難不成還能淹了她?她要是連個人都護不住,也別做長公主了,做地裡的泥巴罷。」
鬱枝咬了口鹵蛋,不急著說話,季平奚從她碗裡夾了塊豆腐乾,美滋滋地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