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青梅2(1 / 2)
中宮有孕,皇後娘娘需靜心養胎無暇看顧養在乾寧宮的孩子,今日是鬱枝返家的日子。
不比柳薄煙身為女眷能隨意進出後宮,時隔兩年鬱文見女兒的次數不超過兩掌,每次都是陛下帶著枝枝來,父女二人相處不到半日就又要分別。
鬱文早些年為嶽父擋刀身體埋下隱患,半年前一場風寒引動病根,身體每況愈下。
得知中宮有孕女兒得以回家,天沒明他爬起來收拾,準備迎接女兒。
也不是什麼喜慶節日,府裡張燈結彩,瞧著這兩年為女兒采辦的各樣小玩意——會動的小水車、精巧的九連環、能自由拆卸著裝的小木人,尚書大人略顯蒼白的臉露出由衷的笑。
天邊映著魚肚白,柳薄煙裹著春衫默然無聲地站在女兒房門前,視線停留在那個男人算不得偉岸的身姿。
鬱文是個好丈夫、好父親,人如其名,斯斯文文,長相俊美。
這些年是她有愧於他。
安靜的房間傳來幾聲壓抑的咳嗽,她醒過神來,捧著衣衫上前幾步為他披好:「怎麼不多睡一會?」
得她溫柔體貼地照料,鬱文轉過身來笑意溫暖:「睡不著,也不知咱們枝枝胖了還是瘦了,長高多少。」
女兒是他的心頭寶,是他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小寶貝,打小說是千嬌百寵都不為過。一朝送進宮,哪怕知道帝後是再周到不過的人,為人父親的哪能真正放心?
好在人要回來了。
提到女兒,柳薄煙明眸含笑:「半月前才見了她,十幾天的功夫哪能長那麼快?」
女兒是夫妻二人為數不多的可談論的安全話題,鬱文享受和她安安靜靜相處的時光,他這副身子,也不知還能撐多久……
也不單單是為救嶽父傷了根基,他乃寒門出身,想要出人頭地總要付出比世家子十倍的努力,八歲中童生,十一歲中秀才,十四歲舉人,十六歲名動京都成為大炎朝史上最年輕的狀元。
他這一生或許在旁人看來可稱傳奇,唯有他自己知道走到這一步是用怎樣的代價換來的。
縱使如此,上天也待他不薄。
在外上有君王賞識,下有嶽父提攜,官途順利,平步青雲,在家有妻有女,發妻與他相敬如賓,待他如兄,少了熱忱的愛意,但也有滿滿的敬意,恪守婦道,操持中饋,給足他顏麵。
人該惜福,否則上天連你既有的福分都會奪去。
他笑道:「小孩子迎風長,一天一個樣兒。」
兩人懷著期盼的心等在家中。
巳時二刻,宮裡的儀仗隊伍抵達尚書府。
車簾掀開,從內探出一隻白玉般的妙手,竟是雲章長公主親自將小鬱枝送回。
見著長公主殿下,鬱文下意識去看發妻神色,眼尖地看見她一瞬收緊的手,喉嚨發澀,他想:長公主在煙兒心中終究是不一樣的。
季容抱著懷裡的孩子,一時之間生出兩分情怯——有多久沒見煙兒了?自從她嫁人,本著內心的道德不好再對有夫之婦抱有旖旎念頭,單方麵斷了來往。
算起來少說也有五年了。
柳薄煙情不自禁上前一步,眼神膠著在那人身上,電光火石,才看了幾眼,愣是看得心酸。
她不知為何容姐姐不再與她做朋友、不再見她,每當夜深人靜難以入眠時大抵猜測過是因為她嫁人的緣故。
可她想不明白,為何她嫁了人容姐姐就要遠著她?京都好多世家女嫁了人,彼此之間不還是朋友麼?
她認認真真看了好一會,頂著她直接的眸光,季容硬著頭皮揚起頭,狀若自然地下了馬車。
鬱文領著家中仆役上前:「臣,拜見長公主殿下。」
季容草草看他一眼,趕在柳薄煙同她行禮前低聲喊起。
「阿娘!阿爹!」
脆生生的聲音打破當下僵持的氛圍,柳薄煙這才將注意力放回在女兒身上,見她麵色紅潤眼睛有神,再也克製不住伸手撈她入懷。
女兒靈氣逼人身康體健,鬱文在旁笑得合不攏嘴。
他們一家子大團圓,季容想替他們開心,卻甚是如鯁在喉,恍恍惚惚心湖浮起「他們才是一家人,我來添什麼亂」的荒謬感,心緒沉入穀底。
敏銳察覺她低落的情緒,柳薄煙抱著女兒請她入府一坐,季容想拔腿就走,然而麵對故人小心翼翼的邀請,心髒驟然揪起——何時煙兒也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了?
「容姐姐?」
這聲「容姐姐」喊出來,好似沖淡了五年之久的陌生,季容沒法拒絕她,點點頭,被鬱文誠惶誠恐地請進門。
她不想破壞煙兒的家庭,她就坐一坐,喝杯茶然後再走。
長公主為君,鬱文為臣,如今燕太後退守長明殿『安度晚年』,陛下大權在握,雲章長公主作為陛下長姐,且不說『姐弟』之情有多深厚,長公主與皇後卻是實打實的摯友。
眾所周知當今愛屋及烏,凡皇後所喜,陛下也喜。
不好教鬱文窺破自己的心思,季容真就入府喝完一杯茶離開。
她走得瀟瀟灑灑毫不留戀,柳薄煙目送她離去的背影,不知怎的,忽然悲從中來。
「阿娘?阿娘你怎麼哭了?」小鬱枝用指尖沾了沾阿娘眼角的淚,舌尖輕舔,語氣天真:「是苦的。」
鬱文饒是心中有所猜測,麵對發妻也無法對她說出苛責的話。
柳薄煙哭得莫名其妙,趁著乳娘帶女兒前去沐浴的空當,她茫然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她在情情愛愛的事上著實迷糊,鬱文揣著明白裝糊塗,並不想為她點破。他也是凡夫俗子,做不到成人之美,況且,況且煙兒已經是他的妻了。
「許是見到枝枝一時情切了。」
是麼?
柳薄煙若有所思。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哭不是為了女兒,是為了……為了容姐姐。
可她為何要因容姐姐不願理她而哭呢?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鬱文吩咐婢子端來一盞參茶。
……
季容近乎倉皇地離開尚書府。
人前體麵風光的長公主,說白了不過是求而不得的小可憐罷了。
所愛之人已為他人婦,於情於理她都不該再出現在煙兒麵前——不能破壞她美滿的家,不能陷她於不義。
四月,天空下起雨。
春雨貴如油。
窗外小雨淅瀝瀝,乾寧宮中,季縈貼在皇後肚皮感受未出世小寶貝的胎動,每有動靜,欣喜若狂。
「又動了又動了,她又踢我了!」
激動地連「朕」都忘了喊。
顏袖看她噙在眉梢的喜色,心腸柔軟:這是她和阿縈盼了多年才盼來的孩子。
阿縈是不折不扣的女子,卻以鐵血手腕穩坐帝皇大位,早年外朝使臣進獻天下第一異丹,異丹實為半枚,又為女女生子丹,能使女子受孕。
服下此丹的前幾個年頭肚子裡遲遲沒消息,為此當父親提出用民間土法積蓄子嗣緣時,一向不像此道的兩人竟真應了。
想到這,皇後娘娘問道:「鬱家的小哭包回家了?」
「回家了,皇姐派人送去的。」
顏袖有孕,季縈為她安心養胎,主動接過所有事宜,一朝天子一個人當兩人用,白日忙著處理前朝後宮事務,入夜還得負責暖床、哄嬌妻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