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愛哭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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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至,迎新春。

玄武街南,家家戶戶都在準備過新年。

鬱母從陵南府來得很是時候,正好能在京城過一個紅紅火火的喜慶節日。

眼睛看不見,耳朵聽得見,等她睡飽一覺,院子裡的人忙得熱火朝天。

雲章長公主翹著二郎腿坐在梨花木椅,裹得嚴實,手上捧著小暖爐,脖子圍了一圈紅毛領,看起來就暖和。

「哎呀,錯了錯了,再往右邊歪點。」

魏平奚站在小木梯上,福字往右邊挪:「這樣?」

「不對不對,再往左邊歪。」

長公主自詡『老人家』,都老胳膊老腿了當然不適合登高爬梯的危險行為,於是貼對聯的事落在四小姐頭上。

活了兩輩子魏平奚第一次乾這活計,本來她不想乾,院裡多的是下人,隨便支使一個都做得了這活。

往年即便在她的驚蟄院她都沒紆尊降貴地登梯子貼這東西,可為何季雲章點名要她貼她就同意了呢?

魏平奚扭頭看向乖巧坐在小板凳的姑娘——還不是嘴欠麼?

大過年的把人惹哭,她良心過不去。

良心過不去,就隻能被季雲章驅使。

可這長公主太過分了!

她覺得季容過分,季容還覺得她過分呢,眉毛一皺:「笨不笨?笨死你算了,歪了歪了,不是往左歪就是往右歪,你眼睛長天上去了?」

「……」

手上的福字差點被扯破,魏平奚深吸一口氣,啪地一聲,蘸著漿糊的福字貼在頭頂的大門。

她懶得理這位借題發揮的殿下,笑道:「枝枝,我貼得好不好看?」

鬱枝眼圈殘存幾許薄紅,聞言眼睛一亮:「好看!」

未來女兒說「好看」,季容聰明地不和她唱反調,矛頭對準梯子上的人:「貼個福字而已,看把你得意的?別忘了,剩下的春聯都得你來貼。」

「我貼就我貼!」魏平奚從梯子跳下來,卷起袖子準備大乾一場。

柳薄煙睡醒出門聽見某人又在欺負她的『女婿』。

「容姐姐……」

聲音來得太突然,季容差點被龍眼卡了嗓子眼。

她手忙腳亂地和心上人解釋沒有欺負人,魏平奚心底暗叫一聲「活該」,回眸笑眼彎彎:「枝枝,你來幫我看著?」

鬱枝點點頭:「好呀。」

兩人做了幾個月的枕邊人,默契還是有的,絕口不提之前的狠心絕情和黯然神傷。

沒季容存心找茬,四小姐貼春聯的速度肉眼可見地快起來。

貼完大門貼小門,貼了小門貼側門,大冬天,魏平奚熱出一身汗。

春聯貼好,紅燈籠掛上,各樣應景的盆栽抱進來,小院煥發一新,生機勃勃。

萬事俱備,隻等新春來臨。

瑪瑙端來清水供小姐淨手淨麵,魏平奚擦乾臉,素麵朝天,眉眼間洋溢著別樣風采。

這風采逼人,鬱枝不敢多看。

起先和四小姐一起貼春聯的興奮過去,她情緒低落,饒是掩飾地很好,仍沒瞞過魏平奚的眼睛。

鬱母被長公主纏著沒法抽身過來,房門半開半掩,四小姐走過去將門關好。

風雪被隔絕,喧囂被隔絕,隻剩下彼時彼刻的兩人。

這是個說話的好時機。

魏平奚幾次想開口,卻不知怎麼哄人高興。

大約她天生做不了一個好人,性子怪異,執拗,無情,傷人至深。

於她而言,世間最復雜剪不斷的是骨肉親情,最簡單的關係是銀貨兩訖的交易關係。

所以她大把大把的金銀扔出去,在後院養了一位美妾。

未曾想養了一個愛哭的小祖宗。

當著長公主的麵說出的話是她的真心話,她納妾純粹為了享受,誰閒著沒事給自己添麻煩?

隻是……

若真心話惹得美人心緒低落,魏平奚陷入難言的糾結。

退回兩個月遇到此事她會毫不猶豫地斬斷這段關係,如今……

如今她確實貪戀鬱枝的身子。

在最喜歡的階段要她放開香軟可口的美人,她不願意。

她是花了銀子,花了人情,立了口頭契約的,沒玩膩前憑什麼就要放開?

她坐在那一動不動,眉毛擰著,漂亮的臉蛋兒添了兩分愁。

鬱枝一直在等她開口,等來等去隻看到四小姐皺著兩條眉頭。

她不知說何是好,也跟著皺兩條眉頭。

魏平奚忽然道:「你哭喪小臉的樣子真難看。」

鬱枝聽得心堵:「你也是。」

「……」

膽子還真不小。

她提議:「那不如來照照鏡子,比一比誰更難看?」

「不比。」

「為何不比?」

鬱枝看她艱難找話說的模樣,心道:兩輩子算起來她也是挺厲害一女的了,能令一向聰明的四小姐說出這般蠢話。

她彎了彎唇。

看她笑,魏平奚也禁不住翹起唇角。

「你笑什麼?」鬱枝問她。

四小姐收住笑:「年三十,隻準你笑不準我笑了?」

「……我哪有那麼霸道?」

「沒有就好。」

等了一會,鬱枝大概又懂了:她又不知該說什麼了。

魏平奚躊躇半晌,不自在道:「聽見我那些話……傷心了?」

「沒有。」

「騙人!」

鬱枝眼睛迅速氤氳一層輕薄水霧:「沒有騙人。」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人?」

美人淚意一滯:「你怎麼還自己找罵?」

四小姐喉嚨一噎,好長時間沒說話。

她自個生了會悶氣,扭頭看見她的寵妾耷拉著腦袋,精神萎靡,好似春天裡提前凋謝的花兒,心尖倏然一疼,疼得莫名其妙又理所應當。

這種陌生的疼帶著點酸,酸酸麻麻跟偷吃樹上沒長熟的青梅一樣。

魏平奚捂著心口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還沒想明白便見鬱枝手指揪著衣角,淚無聲落下來。

那股陌生的酸疼瞬息被熟悉的煩躁取代。

她喜歡她哭,卻不喜她此刻的眼淚。

「餵。」

鬱枝淚眼朦朧,聞聲緩緩抬起頭,下巴被人快而輕柔地托起。

唇瓣貼著溫暖的唇瓣。

一者沾了淚微鹹,一者溫香柔滑,是日日夜夜幾乎都要品嘗的親昵。

趕在平時『不擅此道』的四小姐早就撲上來口勿個地老天荒,這會卻靜默著。

鬱枝被她罕見的靜默擾了心神,淚凝而不落。

唇上的鹹被人一點點勾舔去,她臉紅如霞,穩不住混亂的氣息。

一聲輕笑。

魏平奚指腹摩挲她尖尖的下頜,而後手掌慢慢轉到後頸,鬱枝身子發軟,在她的曖昧掌控下糊裡糊塗探出香軟的舌尖。

吳嬤嬤說,這叫做情難自禁。

當然,也是勾引。

專門用來討性情不定的四小姐的歡心。

男人女人,但凡貪鮮好色的沒有不被這一招誘惑,她發出了邀請,再之後是能將她席卷的熱情。

四小姐多數時候是矜貴自持仿佛不被外物所動,但那是對著別人。

鬱枝不是『別人』。

她是自己人。

對自己人,四小姐向來慷慨至極。

纏纏綿綿的口勿結束,鬱枝累倒在她懷裡,雙眼迷離,渾身上下都被卸了力。

事關情愛,沒有一個口勿是不能解決的。

若有,那就延長這個口勿。

榨乾她。

別扭的四小姐被她的妾迷住,終於願意說一句軟話:「倘你有本事要我不膩,我就是一頭紮進這歡海,也無妨。」

她本無情,卻頻繁因這一個女人心軟。

倘你有本事。

這話入了鬱枝的心。

她聲線軟得一塌糊塗,手指勾著四小姐衣領:「沒有別人?」

【我喜歡她,今日是她,明日許就是別人。】這話是魏平奚當著長公主的麵放下的狠言狠語。

顯然被鬱枝記住了。

她雙目含水,身段窈窕,魏平奚看著她不說話。

鬱枝緊張的一顆心忽上忽下——她不想被四小姐玩膩了丟棄,也不想她去要別人,和別人做和她做過的事。

再是柔弱的人,動了情,也就有了占有欲。

她想占有四小姐。

是占有,也是霸占。

什麼後院裡的艷姬,北域的聖女,書院的女夫子,都不能碰她的四小姐一根手指。

她用膝蓋輕蹭這人腿側。

魏平奚回了神。

那雙清淩淩的眼睛含著雲山霧靄,湖光瀲灩,長長的睫毛眨動,瞳孔裡藏著她的影,她第一次如此專注地凝望鬱枝——這個愛哭鬼。

她遲遲不說話,鬱枝因她不說話心底起了惶恐,脊背發僵。

她低聲哀求道:「隻要我一個好不好?,沒法理解愛情就不去理解,喜歡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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