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再相見(1 / 2)
她一番操作迅疾如虎,鬱枝回過味來看著這樣小心眼的四小姐,最先想到的是狡猾的狐狸為要偷雞,扔出一塊餅子引獵犬追逐。
雖則這想法對長公主大不敬,可她還是忍不住,柳葉眼彎作天邊被咬了一口的月亮,眸子閃爍晶瑩的光。
魏平奚扭過頭來看她笑得一臉壞,顧自納悶:「怎麼了?」
鬱枝摟著她,身子直顫。
「莫名其妙。」
四小姐嘀咕一聲,瑞鳳眼也跟著彎彎。
她坑起人來毫不手軟,洋洋灑灑寫下千字文章。
信寫好,她拿給鬱枝看:「怎麼樣,你說你阿娘看到這封信,還會不會讓長公主進門?」
鬱枝道她壞,趴在她肩膀笑得眼淚淌出來。
為趕在長公主前麵講信送到鬱母手中,瑪瑙快馬加鞭沖向陵南府。
瑪瑙騎著太師府最好的馬兒日夜兼程,清暉院內,魏平奚擁著美人繼續快活。
大白天,鬱枝累得月要酸,俏臉潮紅,軟聲和四小姐討饒。
魏平奚要她沒夠:「累了?」
能不累嗎?鬱枝一沒四小姐的好體魄,二沒她不要臉,用僅存的力氣撐在窗前,腿腳都在打顫。
「這才哪到哪。」
話雖如此,她堅持不住魏平奚也不能強來,畢竟這事兩廂情願才有意趣。
她抱鬱枝到床榻,為她掖好被角:「你睡罷,我去給姨母寫信。」
鬱枝看她兩眼,眼睛閉合安安穩穩進入夢鄉。
接連收到長公主府、太師府寄往宮中的長信,皇後娘娘輕聲笑罵:「讓她交好阿容,她倒好,把人得罪地狠狠地,告狀信都寫到我這來了,還要連累本宮為她說好話。」
大宮女寧遊從旁道:「四小姐率真自在,是拿娘娘當自己人,若是在陵南府魏家,肯護她的又有幾人?奴婢以為,四小姐極好。」
「你向著她說話?」
「奴婢是向著自己的良心說話。」
顏袖重新看了一遍不省心的外甥寫給她的信,信中不乏懇切求教之語:「她呀,闖禍時是紮人的刺蝟,到了本宮麵前又成了溫順的綿羊。」
大宮女捂嘴笑:「誰讓娘娘喜歡呢。」
女兒和自己不親近,娘家的幾個侄子外甥也就四小姐膽子大,物以稀為貴,人也如此。
「去拿紙筆來。」
「是。」
皇後娘娘親筆書信火速送往太師府,鬱枝還在睡的功夫,魏平奚展開姨母寫來的信,信很短,寥寥幾字:
「季容此人,至情至性,可以此入手,不求人,也如願。」
「不求人也如願?」她眉眼含笑:「姨母真是懂我,知我不想求人。這法子好,以不變應萬變,我隻管做我自己,其他的,管她呢。」
如雲章長公主這般人物,本就是人精,想必人精也見識不少,想得她賞識護佑,那就萬萬不能存著討好的心。
有心討好,反而落了下乘。
念頭通達,她不再糾結得罪長公主一事,左右得罪一回是得罪,得罪兩回還是得罪,她先舒坦了再說。
冬日的陽光清清冷冷,魏四小姐饒有閒心地在庭院擼貓,府裡的橘貓上月才下了崽子,軟乎乎的奶貓一隻手能握住,毛軟聲嫩,最得她喜歡。
翡翠快步而來:「小姐,外麵那些文人喊著要見你。」
「見我做甚?又想偷窺本小姐仙顏?」
「……」
她臉皮厚翡翠也不是第一天曉得,可氣的是這話乍一聽是臉皮厚,仔細想想挺有道理。
文人們紮堆地跟著四小姐滿大炎跑,不就是圖小姐生得好?這世上離經叛道的人不止她家小姐一個,也不見他們上門去說教。
翡翠扼腕:「可不是!他們心思不純啊!」
魏平奚瞥她:「行了,瑪瑙不在你怎麼成戲精了。」
「敢問小姐,何為戲精?」
她擼著奶貓,漫不經心道:「京城剛出來的詞,指好好的人演戲成精。」
翡翠嘿嘿一笑:「那小姐要不要見見他們?」
「見,閒著也是閒著。」她抱著貓兒出門。
太師府門外,顏家雙璧看著前來堵門的文人:「你們這樣堵在我家門口像話嗎?表妹如今在家養傷,十萬火急的話也得等她傷好了再說。」
「顏公子此言差矣,正因四小姐閉門養傷,我等才結伴前來。」
顏如毓道:「這是何道理?」
「有傷在身才不會亂跑,不亂跑才會在家安心反省,四小姐平素見不著人,想蹲她委實是難,天賜良機,吾等不能逆天而為。」
「什麼天賜的良機?」顏如傾氣鼓鼓地看著一身儒服大襖的書生:「你這是咒我表妹呢?」
「不不不,在下所說的天賜良機是勸四小姐向善的良機。」
「向善?」魏平奚抱著橘白小奶貓慢悠悠走來。
堵在門前的文人見了她不約而同踮著腳尖想看得更清楚。
人來得實在多,烏泱泱的。
顏太師在朝野素有清名,顏家更是京城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因太師從不與百姓多做計較,這才給了一眾文人堵太師府的膽量。
魏平奚柔聲安撫怕生的小奶貓,揚眉淺笑:「我說你們既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我呢,就一小女子,你們三番四次不厭其煩地礙我的眼,本小姐大度不和你們一般見識。
「但你們睜大眼睛看看這是哪,這是太師府,不是菜市場。
「想渡我向善也得有那本事,我本俗世人,心中所持善惡與諸位不同,道不同,不相為謀,爾等退去罷!」
「四小姐!」
「四小姐留步!」
「不才鬥膽問一句,四小姐心中的善是什麼,惡又是什麼?」
她背對眾人腳步不停:「我以為的善,是無愧於心,我以為的惡,是懦弱苟活。我活著是要成就自己的善,我既在善中,何來『向善』?卻是你們,滿嘴大道理,不誠懇啊。」
「……」
太師府門前一片寂靜。
靜默半晌,顏如毓道:「都散了罷,我家表妹有傷在身,肯來見你們一麵,諸位該知足了。」
文人們彼此交換視線,結伴退去。
「看到了嗎?」
「看到了看到了,還有力氣懟咱們,不像活不長的樣子。」
「還和以前一樣伶牙俐齒!」
「她看起來心情不錯?不是說挨了娘娘的打,失寵了嗎?失寵還這麼開心?」
「四小姐不是一般人。」
又有人嘆道:「可惜竟然喜歡女子,天底下的好男兒竟無一人入她眼?」
「所以我們要勸她嘛。」
「是極是極,任重道遠。」
……
「他們都走了?」
「走了,一個個搖頭晃腦說著小話走的。」
魏平奚哼笑,抱著貓兒推開房門。
內室,鬱枝躺在床榻睡得香。
奶貓從四小姐掌心猶猶豫豫地跳到枕頭邊,聲音軟糯糯的。
貓叫聲飄入夢裡,鬱枝半睡半醒,臉挨著小貓乾淨輕軟的毛。
觸感不對勁。
「還睡呢,醒醒。」
鬱枝睡眼惺忪地看去,隻看到一隻巴掌大小的貓兒,她迷迷蒙蒙地想:四小姐何時變成貓了?
那『貓』還在說話:
「誰家的妾像你這樣弄上幾回就喊累,讓你休息你竟賴著不起了?醒醒,起來陪我下棋。」
下什麼棋?
貓也會下棋的嗎?
她麵上帶笑,親親昵昵挨著貓兒睡。
魏平奚臉色肉眼可見地難看起來,冷哼一聲——唰!錦被掀起!
涼風襲來,鬱枝打了個寒顫。
「醒了嗎?起來,陪我下棋。」
四小姐放下不帶感情的命令,轉而抱著奶貓愜意地自說自話。
「……」
鬱枝長舒一口氣:原來貓是貓,四小姐還是四小姐。
她抱住柔弱的身子,起身認命地穿好外衣。
屋子裡地龍燒得旺盛,落子聲清脆。
「不對,你怎麼能下在這呢?這不是找死嗎?」
鬱枝對下棋興趣不大,聞言虛心道:「那我該下在哪?」
「這裡。」魏平奚給她指明正確棋路。
棋子吧嗒一聲落下。
又過一會。
魏平奚擰眉,幽幽道:「你棋子下在這,是嫌死的還不快?」
有了求指點的經驗,鬱枝端的是虛懷若穀:「那我下在哪兒死得慢?」
這話難住了高手中的高手。
四小姐凝神思索,玉白的指輕挪:「這兒。」
吧嗒。
棋子再次穩穩當當落下。
鬱枝滿是崇拜地望著她。
下了幾回,贏了幾回,魏平奚終於認清她的妾是個臭棋簍子的事實。
偏她不認命,懷著「我的妾怎能如此廢物」的心拉著鬱枝再起一局。
金石銀錠侍候在側,不懂四小姐為何要自尋煩惱,姨娘的樂趣可不在下棋,而在於看四小姐皺著眉頭破解她自個設下的困局。
「不對,不對,你是要氣死我!」
鬱枝心虛道:「我又、我又自尋死路了?」
魏平奚不想理人。
可一開始是她拉著人下棋。
她嘆道:「過來,我教你。」
鬱枝提著裙角坐在她身側。
四小姐博學多識,竟不是說說而已。
倘她好好走嫁人生子的道路,必會成為大炎朝人人稱贊的才女,如今名聲有瑕,落了個性怪惡劣的汙名。
越靠近,鬱枝越喜歡她。
金烏西沉,金石銀錠紛紛識趣看向窗外。
魏平奚旁若無人攬著美人月要身親口勿。
畫麵美好,賦予了落日的溫暖。
……
陵南府,白虎街三號宅院。
得知女兒去了京城一切都好,她心裡暢快,哪怕這封家書早已倒背如流,仍然喜歡婢子念給她聽。
顏府的氣派,顏家人的熱情,冰境的飛躍刺激,狗拉雪橇的好玩新鮮,還有『火焰山』輸得隻剩下一兩,鬱母笑容滿麵。
隨著一字一句細細道來,她仿佛『看』到如今帝都的繁華景象,不由心神馳往。
「有奚奚護著,我就萬事不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