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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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妾這詞在煊赫之家的魏家並不陌生。

外界人稱『玉麵郎君』的魏大公子,即魏四小姐的嫡親長兄,一妻三妾,兒女成群。

魏二公子比之魏大稍差些,一妻一妾。

不說這兩位,饒是沒娶妻的魏三公子,文采風流,人也風流,多少青樓巷館的常客,享盡左擁右抱之福。

便是如此,魏家三位郎君依舊是世人眼中的博學君子。

男人納妾乃常有之事,養在後院莫要亂了分寸便可。

何為分寸?

正妻操持家業,執掌中饋,維護世家與世家後院之間往來。

妾室以色侍人,不過一上不得台麵的玩意,有誰見過把一玩意當寶的?

妻與妾的距離,不是在「妾」字前麵加一「寵」字就能抵消。

若說這話的不是四小姐而是老爺子素來寵愛的三位嫡孫,這根本算不得事。

大不了祖孫相視一笑,事便掀過去。

可偏偏,說這話的是老爺子最不喜歡的孫女。

魏平奚彎下的月要身緩緩直起來,唇瓣笑意未散。

陰沉的氣氛無聲蔓延,戲伶閣台上的伶人滑稽地不敢亂動,台上台下,所有人的頭低下去,鬱枝垂著眸子,指縫滲出冷汗。

抱著老爺子腿的婢女脊背森涼,懷抱裡的熱氣漸漸散開。

管家魏鍾大氣不敢喘,李樂鎖著眉戰戰兢兢。

空氣似被凍結,老神在在的魏老爺子盤在掌心的玉核桃一頓,白眉微挑:「你說什麼?」

「說什麼,祖父不是早就聽明白了嗎?」

一聲無所顧忌的譏笑,簡直是在太歲頭上動土。

鬱枝嚇都要嚇死了,想不到四小姐怎就敢在老爺子麵前桀驁不馴?

魏平奚是真的想笑。

前世她顧忌老爺子年事已高,幻想魏家人對她還有一絲的血脈情分,給了所有人顏麵,唯獨自己丟了臉麵,打碎牙和血吞。

宋家公子是怎樣的人?若說宋大公子那還是個人物,至於宋二公子,正是徹徹底底扶不上牆的爛泥。

祖父為她尋了一灘爛泥,還指望她感恩戴德繼續發光發熱為魏家鞠躬盡瘁,至死無怨?

哪有這麼惡心人的事?

魏平奚漠不關心地站在那,眼尾存了一抹譏誚:「我要納妾,不嫁人。祖父不喜的話,就打死我好了。」

她昂起頭,驕傲地像個漂亮的孔雀,語氣淡淡的,一副看破生死的大徹大悟模樣,倒是鐵了心地要把心拴在女人身上,對嫁人生子再沒了一分興趣。

是坦言,更是挑釁。

台上台下一時跪滿人,所有人匍匐下去,鬱枝沒見過世麵,蒼白了臉,魏平奚看她一眼,大大方方地把人半摟在懷。

嗅著她懷裡清淡的沉水香,鬱枝一顆心跳得飛快。

魏四小姐不知因何笑了笑,格外明目張膽。

她忍了一輩子,到死都沒換來一分憐惜。

她本就不是忍氣吞聲之人,如今血脈親情再也無法壓製她,看清魏家人的嘴臉,她何不做自己想做之事?

這世間,都不要有人來轄製她了。

哪怕撞得頭破血流,她也隻想任性地活,放肆地吐一吐前世沒吐出來的惡氣。

所有人低下了頭,唯獨四小姐昂然地摟著她的妾。

魏老爺子終於扭過頭來,保養的分外年輕的臉此刻冷凝如冰,深邃的眼睛毫不掩飾心底的厭惡。

像在看髒東西。

鬱枝匆匆瞥了眼,內心大受震撼!

若非曉得兩人是祖孫關係,見了這樣的眼神,誰不說這二人是宿世的死敵呢?

也難怪,難怪一入府周圍的人對待四小姐的態度處處透著古怪。

她用力地回握那隻泛涼的手,一股溫和的力道推著她從懷裡離開。

鬱枝倒退三五步,人將將站穩,隻聽得老爺子冷沉的聲音:「打。」

打,打到她知錯為止,打到她認錯為止。

棍棒之下出孝子,更出乖順的孫女。

打得她不得不從,不得不嫁,再不敢挑釁祖輩威嚴。打得她傲骨折斷,隻配做屈從男人的附屬。

總歸一個字:打!

打人的是戲伶閣的護院,昔年跟隨老爺子南征北戰,手拿慣了能殺人的刀兵,如今拎起棍棒,威風不改,殺氣騰騰。

一棍子敲在四小姐腿彎,魏平奚不做抵抗地跪下去,她麵上含笑,仿佛覺不出疼,細長的瑞鳳眼死死盯著繼續盤核桃的祖父。

「你知錯嗎?」

魏老爺子問她。

魏平奚從小到大吃慣了疼,挨了不知多少頓打長成今時的身量和古怪的性子,她不覺疼,一棍子落下去,鬱枝指甲險些劈了。

「敢問祖父,孫女錯從何來?」

她雲淡風輕,滿心的不服,滿眼的不馴。

魏老爺子閉了眼,再開口聲音更狠厲:「給我狠狠地打!」

李樂眼前發暈,掌心的帕子快要被絞爛——夫人怎麼還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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