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那道光(1 / 2)
林詩蘭累極了。
找譚盡的這些日子都沒有睡好,她抱著他,舒服得她快要睡著。
龐大數量的海洋球包裹住他們,越想掙紮,越往下陷。
索性不再動了。
他們藏在這個黑漆漆的角落,從彼此身上汲取溫暖。
她扌莫著他腦袋後麵的頭發。譚盡的頭發,扌莫上去像小鳥的羽毛,熱熱的軟乎乎的。
輕柔的撫扌莫,將炸毛的他一點點撫平。
譚盡卸下渾身的力氣,腦袋靠著她的肩膀,如歸巢的倦鳥。
靜謐中。
手機因來電發出震動。
兩人世界的平靜被瞬間打破。
譚盡明明說手機留在商場裡了,又騙人。
林詩蘭嘆了口氣,恨恨地揉亂他的頭發。
「給我電話吧。」她向他伸出手。
譚盡扁著嘴。卻沒有像之前那樣不服從,他乖乖地從褲兜裡拿出手機,遞給林詩蘭。
仍是譚子恆的來電。
她按下通話鍵,把電話放到耳邊。
縱使手機沒開揚聲器,但這裡這麼安靜,譚盡即使不湊過來,也能聽見譚子恆的聲音。
「小蘭,你上哪去了?這麼久不接電話?把我急死了。」
不復原本穩重的形象,譚子恆扯著嗓子大聲吼她。
他是真的擔心她。
「我來這個城市,是為了找雨。」
「下雨了,才能見到我想見的人。子恆哥,現在我找到他啦,所以抱歉,不能跟你一起吃飯了。」
林詩蘭的聲音聽上去鎮定。
她沒說「想見的人」是誰,可譚子恆聽得心驚肉跳。
「你的情況,我通過曹阿姨了解了……那隻是幻覺啊小蘭。」
他聲音顫抖,難以掩飾心中巨大的哀傷:「小盡已經不在了。不論我多想他能回來,他都不會回來了。我們活著的人,應該向前看。」
林詩蘭看向身邊的少年。
他弓著背抱著膝,手中抓了一顆海洋球,笨笨地搓著球玩。他的臉上,有種說不出的落寞。
「譚盡是存在的。」
她如此確信,篤定。
「子恆哥,沒事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越是堅定不移,譚子恆越覺得林詩蘭病入膏肓。
數不清,譚子恆聽了多少遍她說的「沒事」。
重逢後,林詩蘭一次次地推開他。
這也許是他這麼多年遠遠關心,卻沒真正靠近她的後果吧。但譚子恆不敢就此放手,他拿出十足的誠意,想盡最後的努力,把她拉回來。
「小蘭,我知道你需要幫助,就不可能坐視不管。四年了,這份關心來得太晚,但我還是不想被你當成外人啊。別用『沒事』把我隔開,我們聊一聊吧,好嗎?」
「我希望,你能對我敞開心扉。」
譚子恆,善良可靠的,鄰家大哥哥。
她的整個花季,仰望著他,他曾是她前進的目標。
時至今日,他仍是她人生路上的一道光。
「四年了。」
林詩蘭嚼著這三個字,覺得像做夢一樣。
「子恆哥,要從哪裡聊起呢?這四年,我過得很難,世道很艱難。似乎,不僅是這四年的雨,泥濘的心情浸濕了我從小到大的整段人生。我隻是,始終沒有機會把自己曬乾。」
「從小,我沒做過什麼事是簡單的,我時常為自己搞砸的事感到沮喪。即便是該長大的年紀,仍舊不知道,要怎麼扛起自己,為自己負責。我不敢哭,因為脆弱會使我看上去很失敗,所以,我最難受的時候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那感覺像是,我要被焦慮吃掉了。這麼久了,我找不到自己的價值,我吃很多藥,為了活下來,也不知道活下來是為了什麼……」
她手腳發涼,呼吸困難,痛苦的回憶讓她無法繼續說下去。
嘴像被封條封上,呼吸的那麼淺,吸進的空氣那麼少。
海洋球發出嘩啦嘩啦的雜響。
高高大大的身體靠過來。
提起創傷的經歷後,林詩蘭的手臂上冷出了一層雞皮疙瘩。
譚盡聚集很多海洋球過來,讓它們環繞著她,給她供暖。
他沒有打擾譚子恆和林詩蘭的談話。
暗戀著林詩蘭的漫長歲月,譚盡就像現在,在陰暗的角落裡待著。他看著林詩蘭和他哥互相有了好感,他看著他哥收下林詩蘭送的錢包和卡片。
因為,那樣一聲不吭地等待過,所以,他才在他們的關係再度拉近時,害怕得像隻亂吠的瘋狗。
譚盡帶著恨。
他恨他哥。說著漂亮話,用獎狀和成績單,吸引了林詩蘭的目光。
他恨他哥,能夠和林詩蘭處於同一個世界,能將她從雨季中帶走。
聽到這通電話裡,他哥說的話之後,譚盡終於發現,其實他更恨的是自己。
他沒法像他哥那樣幫到她。他不是林詩蘭的救命稻草,不是她世上唯一的同盟。他是她被扯進無盡雨季的始作俑者。
她說:譚盡是存在的。
林詩蘭的相信,令譚盡無處遁形。
他沒有打擾他們,因為,她想去哪,無論他或者他哥,都無法左右。
選擇權,自始至終在林詩蘭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