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七月盛夏天,兩年一度的亞洲運動員大賽(亞賽)拉開帷幕。
今年亞賽定在我國首都舉辦,擁有主場優勢的我國運動員發揮出色,頻頻摘金奪銀。
水上項目的比賽場館內,正在舉行女子十米板跳水半決賽,目前已經比到了最後一跳。
全場廣播報出接下來要登場的運動員名字:鬱筱。
一片唏噓。
「呦嗬,鬱筱還沒被淘汰呢?」
「堂堂跳水夢之隊的第一種子選手,竟然連續兩場失誤。初賽第九,復賽第十,咱們國家跳水隊的臉都被她丟盡了。」
「國家跳水女隊沒人了嗎?什麼臭魚爛蝦都能上。」
此刻登上跳台的女孩才十四歲,瓷白的臉如娃娃般精致。
櫻色的唇緊抿,一臉淡漠清冷,全然沒把底下的奚落聽進耳中。宛如束之高閣,遠離塵囂的公主。
可公主的肩膀、側月要、手腕、小腿,貼滿肌肉膠布。
深色膠布盤踞在她細滑瑩白的雪肌之上,宛若藝術瑰寶醜陋的裂痕。
鬱筱深呼一口氣,丟下吸水毛巾。
十米台大賽通常有五個動作,前三個動作所有人大差不離,等於同一緯度比各位運動員的基本功和完成度。
後麵兩個為自選動作,想要沖擊高名次的選手,通常會提高單個動作的難度係數,借以擴大優勢。
鬱筱的基礎動作沒有失誤,排名暫列第一,超過第二名十分之多。前兩場比賽,她都是在最後一個自選動作出現嚴重失誤。
賽前,教練團要求她降低自選動作的難度,從35壓到32,先挺進決賽再說。
難度係數32的動作有很多,鬱筱選了向後翻騰兩周半轉體一周半。
向後跳比向前跳難,由於看不到後方,跳起時容易磕到懸空的跳板。
對運動員來說,磕磕碰碰摔一身傷是小事,平常訓練他們經常頭破血流。但磕到跳板算重大失誤,直接影響單個動作得分。
鬱筱選擇這個動作,是因為她初次參加青少年大賽,就用它當壓軸動作。到現在已經練了整整三年,早已經形成肌肉記憶。
鬱筱來到跳台末端,依舊是一副無喜無悲的淡漠表情,轉過身背對泳池。
她展開雙臂,如雛鳥張開雙翼,即將擁抱天空。
現場轉播鏡頭立刻切近景,給了鬱筱一個特寫。
並不懂跳水比賽、純粹來體育頻道看個熱鬧的觀眾,瞬間被女孩素淨姣好的臉,還有勻稱美妙的手臂肌肉線條吸引了。
憑她的甜美相貌,隨便參加個養成類節目。肯定分分鍾血洗全網,人均她的親媽粉。
耳邊響起代表開始的哨聲。
鬱筱熟練踮腳,屈腿。幸好,沒有碰到板。
身體後仰的瞬間,她腦中警鈴大作。
糟糕,起跳早了零點零幾秒。
雖然隻有零點幾秒,卻直接導致滯空時間不足。滯空時間不足,就等於提前掉入水裡。
鬱筱已經預見結果,咬咬牙,盡可能快的完成前半部分轉體動作,弓起身體抱住酸疼的膝蓋,腳尖繃直。翻完足夠的圈數,先以完成動作為主。
手指進入水麵時,她身體才堪堪打開,無法遊刃有餘的調整入水角度。
月要和腿傳來被水麵重重拍擊的痛楚,耳邊響起巨大的水花聲。
鬱筱整個人沉入水底深處,思緒放空幾秒,才憋著氣遊到泳池岸邊。
纖瘦細白的手扶住岸邊欄杆,卻沒有爬上去的力氣。
她露出頭,仰起臉看向打分大屏幕,木然的等待審判。
國際賽事通常有五到七位裁判,計算分數時,會去掉1或者2個最高/最低分,保留三個有效分數。
有效分數總和乘以難度係數,即為單個動作分。
鬱筱得到的三個有效分為:75,80,75,最後一跳僅僅隻有736分。
她曜黑的眼眸暗了暗,聽見主管教練胡烽用不大不小的聲音罵了句『晦氣』。
「筱筱,放輕鬆。」女子跳水隊的隊長楚婧萱匆匆跑來,朝她伸出手,把隊內年紀最小的妹妹拉上岸,「你前麵幾跳分數高,應該能壓線進決賽。」
「壓線有個屁用!」胡烽沒好氣地數落,「咱們國家隊歷屆的第一種子,向來都是第一名進決賽。她國賽和內測表現挺好,怎麼到了國際大賽,就跳得像一坨狗屎?」
鬱筱接過楚婧萱遞來的毛巾,頭低低垂著,始終保持沉默。
「跳水隊必須拿兩枚牌子,這是體育總局給的硬指標。她要是決賽再失誤,整個隊都要為她受處分。」胡烽瞪了鬱筱一眼,「早知道,就不應該讓你上。還不如報楚婧萱,至少保個名次。」
「我不行。」楚婧萱麵露難色,擺擺手說,「我年紀太大,又練三米又練十米,肯定要垮。」
楚婧萱今年已經26歲了。
丟到社會中尚且算年輕,但對於跳水運動員來說,已經到了必須退役的年紀。
跳水運動員練童子功,最晚八、九歲開始訓練,最早14歲開始參加國際大賽。
超過20歲就有被叫老將的風險,運動生涯比青春還易逝。
「老胡,你少說兩句吧。」跳水隊總教練嶽韶帶著計分板走過來,扌莫扌莫鬱筱的頭,把計分板遞給她,「總排名出來了,你小組第四,能進決賽。」
鬱筱撩起毛巾一角,擦擦臉上的水珠,才輕輕說,「嗯,謝謝嶽教練。」
她語氣微弱,沒有太多情緒。聲音好似剛出口,就化於清風中。
「太好啦!」楚婧萱由衷高興,拍拍鬱筱的肩膀,「你回去好好休息,調整狀態,爭取決賽能發揮出平常的實力。」
鬱筱抬頭,短暫的看了她一眼,才微微點頭,「好。」
半決賽前,隊長說了同樣的話。
她依舊失誤了。
鬱筱靜靜拿起包,獨自走向更衣室。
胡烽瞥了眼女孩瘦弱的背影,煩躁地撓撓頭,「這叫什麼事啊?國內賽和隊內測試好好的,我以為挖到寶了。結果呢?一到大賽就掉鏈子,還連續掉三次。」
嶽韶搖搖頭,沉聲訓斥,「鬱筱狀態確實不對勁,可你身為她的主管教練,不能總罵她。賽前開會怎麼說的?賽場上要以鼓勵為主,建立運動員的自信心。她才14歲,心理脆弱著呢。本來就話少,現在觀眾罵,網友罵,你也罵,讓孩子怎麼好好比賽。」
胡烽不以為然,「十四歲怎麼?誰不是從十四歲過來的?別人能跳好,就她跳不好!」
「筱筱跳得挺好啊。」楚婧萱振振有詞反駁,「她平常練習時,能完成37的動作。即使咱們國家跳水是強項,天賦這麼高的運動員,幾十年才能出一個吧。」
胡烽悻悻地說,「平常厲害有啥用?你高考沒考上,難道讓閱卷老師算平常分嗎?」
「你老糊塗了?對運動員來說,天賦比什麼都重要。」嶽韶示意他打住,使了個眼色,「快點,b組的瀾瀾要上場了。」
鬱筱換好衣服走出更衣室,聽見會館內所有觀眾,都在高喊蔣洺瀾的名字,為她吶喊助威。
蔣洺瀾是國家女子跳水隊十米板的第二位種子選手。
和鬱筱不同,她前兩場發揮穩定,遠遠把其它國家選手甩在身後。每次都是斷層第一,極大程度彰顯夢之隊的十米板統治力。
觀眾紛紛調侃,說蔣洺瀾站上跳板就已經看到結局。還有人說『在鬱筱那裡受到的憋屈,需要看蔣銘瀾才能治愈』。
鬱筱往被簇擁的人群中央看了眼。
蔣洺瀾正盤起長發,意氣風發,修長的脖頸如天鵝般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