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迎客（2 / 2）
看著往來的夫人、小姐們，賈母高興的同時又不免有些落寞。
這些人家裡麵很有些出身高貴的，譬如赫舍裡氏、佟佳氏、富察氏、伊爾根覺羅氏等等都有人過來恭賀，有些是前幾日在赫舍裡氏的宴會上結識的，有些則是林如海回京之後的同僚家眷。
想當年，榮國府在最為鼎盛的時期也曾貴客如雲，然而時至今日卻鮮少能與這些人家往來了。
邢、王兩位夫人一左一右地伺候在賈母的身旁，邢夫人一臉的笑意，她自然知道王熙鳳和三春常來林家幫忙準備宴會，聽她們說賈敏和兩位表姑娘都是和善人，出手十分地大方，早就有心想要親近一番，隻是被賈璉托付照看大老爺和琮哥兒，稍有點空閒也得去找王夫人罵罵架，所以竟也是頭一回上門來。
一進府，邢夫人就深深地喜歡上了這裡。雖沒有如同榮國府那般到處都鑲金嵌玉，但是到底林家也是歷經五代的書香世家，自有一股清雅脫俗的氣韻在。
這些來來往往的夫人和小姐們她是一個也不認識，但是端看其穿著和氣派就知道絕對比自家的門第要高。
邢夫人偷偷地往旁邊瞥了瞥，往常老太太和王氏總愛嘲諷她出身於小門小戶。
如今到了這群夫人們麵前，老太太倒仍是一派老封君的風範，然而一向自詡高貴的王氏臉色卻僵的連眼珠子都不會轉了呢。
作為多年的妯娌，邢夫人一瞧便知道王夫人僵硬的外皮之下藏著的全是嫉妒與恨意。
切，今日就算王氏嫉妒死，這些貴客們也不會分一個多餘的眼神給她！
賈敏和王熙鳳忙著陪著這些夫人和年輕的媳婦子們說話，賈敏雖然文弱但是當年在閨秀圈中能博個好名聲出來自然也是十分擅於交際的，而王熙鳳就更不必說了，她那張嘴隻要肯哄人，便沒有人不喜歡的。
未出閣的姑娘們則由林默涵與黛玉帶著一同聚集在特地辟出的園子裡玩耍。
這處園子所有的花草其位置、形狀與顏色都是黛玉和三春幾人精心搭配出來的，嬌客們一到就被這處仿若世外桃源般的美景給吸引住了。
裡麵還準備了詩、畫、棋台，琴箏琵琶也鋪設了幾架，或是擺放在掛滿了輕紗的亭台之中，或是掩映在群芳圍繞的花叢之中，都別有一番意境。
甚至還有些投壺、字謎、垂釣等小遊戲布置其中，時有姑娘們彈奏的樂聲傳來，大家歡歡樂樂，氣氛十分地融洽。
林默涵與黛玉穿梭在這群姑娘們當中，許是來之前都或多或少地聽說過林默涵在赫舍裡氏的宴會上的表現，甚至有許多還是親眼見證者，諸位姑娘倒是十分地客氣有禮。
正當林默涵剛剛坐下想要喝杯茶水潤潤嗓子時，一位容長臉、身量有些削瘦的姑娘邁著端莊的步伐走了過來。
「林大姑娘，不知是否介意與我同在此處說說話」
林默涵一抬頭，便認出來人是她父親的同僚科爾坤家的姑娘，閨名喚作月盈，正是康熙屬意的未來大福晉。
方才她一坐下，便有許多眼睛似有若無地朝這邊瞟了過來。
林默涵不得不感慨這群生長在富貴之家的女子們全是人精一樣的，稍有動靜便能立刻感知。
黛玉也遠遠地見到了，她不動聲色地走了過來，把流連在近處的姑娘們都帶走了。
她的姐姐與這位未來的大福晉未必會說些不能叫外人聽的話，但是卻也不能任由著這些人明裡暗裡地偷聽，萬一有人借題發揮，真真假假地傳出去一星半點兒，對兩家都不好。
林默涵點了點頭，請月盈坐下飲茶。
「姐姐何必這般客氣，今日來的都是貴客，能與姐姐說說話亦是墨涵的榮幸。」
因著早年摘星樓的之事，林默涵雖然不喜歡大阿哥，但是對於這位伊爾根覺羅氏的姑娘卻並無偏見。
而且以她對歷史的那點子了解，這位大福晉其實也是個可憐之人，林默涵總是願意對這樣的人有些包容之心的。
月盈笑了笑，說道：「當日我也在赫舍裡氏的府上，見到妹妹後便覺得十分有緣，隻是當時沒有機會上前結識。幸而今日再度見到妹妹，我心裡高興的很。」
林默涵不知道她在高興什麼，以及有什麼好高興的。
現在大阿哥與太子對立的態勢已經明朗，按理說她們二人將來雖然會成為妯娌，但是自古以來妯娌之間門與婆媳關係同樣難處。
不過，她並沒有感知到伊爾根覺羅氏的惡意，便也隨口說道：「我也仰慕姐姐許久，早想著與姐姐相識呢。」
對麵的姑娘笑了笑，沉吟了一會子方又說道：「其實，我很羨慕妹妹的。」
林默涵在心裡吐槽，很多人都羨慕我呢！
未來的老公是太子，上頭還沒婆婆，除了公公難搞一點，但是恰好對自己這個兒媳婦很滿意。
大福晉聽起來尊貴，但是再如何也比不上太子的。
而且大阿哥的奪嫡之心朝野盡知，偏偏此時皇上待太子殿下一如既往地親厚，怎麼看大阿哥的勝算也不高啊。
在女人的價值相當一部分由婚姻衡量的時代來看，她確實會被許多人羨慕的吧，所以這位姑娘大抵說了一句廢話。
林默涵還沒想好該如何應對，便聽到月盈接著說道：「我羨慕妹妹可以勇敢地拒絕自己不喜歡的事情，而我明明不喜歡卻不敢表達出絲毫的不滿。其實我也沒有旁的意思，隻是覺得看到妹妹的所作所為之後，突然覺得我好像也可以嘗試著盡量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過活。至少，我也有阿瑪和額娘在背後支持呢。」
其實這番話是有些交淺言深了，林默涵突地想到該不會這位月盈姑娘根本不想嫁給大阿哥，但是看到自己勇戰赫舍裡氏之後便想學著她奮起反抗這門親事吧！
想到這個可能，林默涵瞬間門頭都大了！
這不是一個性質的啊姐妹！
她與赫舍裡氏其實是內部矛盾，不管怎麼解決都是東風與西風的問題，端看哪陣妖風刮的更厲害些罷了。
而一個閨閣女子想要反抗聖旨就真的實在自尋死路了，林默涵趕緊勸說道：「沖動是魔鬼，姐姐一定要三思而後行啊！」
看著林默涵有些急切的神色，月盈忽地反應了過來，她捂著帕子笑了起來，說道：「妹妹想到哪裡去了！我隻是……隻是……唉！實與你說了吧，是惠嬪娘娘不喜歡我，每次我入宮去百般為難不說，還次次勸說我找幾個好生養的陪嫁丫環將來一同嫁給大阿哥。我明明討厭的很，卻不得不應了下來……」
林默涵驚呆了，咱們很熟嗎？為什麼連這個也要告訴一個剛剛認識的人啊！
她的疑惑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月盈想裝作看不見也不行，便乾脆地說道：「不知怎地，我一瞧見妹妹就覺得十分親近，覺得妹妹是個可以信賴之人。本來是不該與你說這些的，但我自小直覺就十分準確，總覺得與你說了也無妨不會出什麼事情。」
林默涵懂了，這還是她自身魅力的緣故。瞧著就是這般可靠，就連未來的大福晉也輕鬆拿下了唄。
其實月盈的信賴並不是憑空產生的，敢與赫舍裡氏嗆聲的姑娘還真沒幾個，就連公主們見了都要客客氣氣地，林默涵算是頭一位了。
正是她那日的舉動，讓月盈看到了一種不同的生活姿態。
一個敢於為自己爭取的姑娘，是不屑於用陰暗的手段去陷害另一個毫無惡意的女子的。
這位月盈姑娘因為相信自己的直覺，所以連這等疑似以下犯上的話都告訴了她，林默涵覺得自己也不能小氣，而且惠嬪的做法著實離譜了，便說道：「你要說這個，那我倒是想鼓勵你勇敢飛！要送丫環她當額娘的不比誰有資格送啊，憑什麼要你準備呢？這是瞧不起誰呢，實在不行就讓你阿瑪到禦前與哭一哭，沒得還未進門就先被惡心了成這樣。」
一聽這話，月盈頓時跟找到了知音般，說道：「就是這個理兒，當日在赫舍裡氏時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懂我！她還不是想在皇上和大阿哥麵前扮演個深明大義的好額娘形象，就來欺負弱小的我！這些話我都沒敢與家裡人說，生怕他們生氣呢！我府裡還真有幾個豐腴的丫鬟，原本我還在發愁應該怎麼開口與額娘說，現在我決定還是直接攤牌吧！」
林默涵一拍桌子，說道：「這些事情你真不應該瞞著家裡，由他們想法子總比你自己憋著要好上許多。」
月盈唉聲嘆氣道：「我何嘗不懂這個呢，隻是日後我在惠嬪娘娘的手底下怕是沒什麼好日子過了，就連大阿哥恐怕也會有想法的。」
「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遇到不平之事倘若自己都不去爭取，還能再指望誰呢？萬事都逃不過一個理字，隻要我們自己持身以正，就什麼都不怕。當然了，做事留一線的道理還是要聽聽的，姐姐還是回去與阿瑪和額娘好好商量著來吧，他們經歷世事總能比咱們更加妥帖的。」
或許是林默涵實在不想讓這麼一個姑娘隻因為將來生的是女兒就被活活逼死，也或許她在月盈的眼睛裡看到的全是欣賞和羨慕，總之對於這位第一次見麵的姑娘她還是沒有忍住說了許多。
等真到了二人站到敵對的立場再說吧，反正現在很明擺著的是，她在京城又多了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