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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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劉恆暢按照往常的習慣,去藥房替鳳小金熬藥。他整整一夜沒睡,眼下心也依舊懸在嗓子眼,砂鍋裡的藥材「咕嘟咕嘟」地煮著,酸苦熱氣充填滿整個房間,蒸熏得他越發思緒紛亂。這藥是無毒的,但對鳳小金的舊傷調養也沒有任何積極作用,說穿了,同飲下一碗清水並無太大分別。

他開始仔細回憶自己打入白福教的始末,越回憶越覺得,好像一切事情都發展得過於順利了。這段時日以來,隻要是自己想做的事情,想去的地方,想探聽的消息,幾乎全部能穩穩當當達成目的,而在這每一份穩當的背後,似乎都少不了鳳小金看似不經意的順手一推。

莫非……劉恆暢陷入矛盾當中,莫非他當真在暗中幫著自己?

「餵!」耳邊突然響起巫醫的訓斥,「看著點你的藥!」

劉恆暢猛地回神,手忙腳亂地將火熄滅。巫醫向來是看不上他的,所以也沒多做糾纏。劉恆暢把藥汁清在碗裡,又定了定心神,方才端去位於西南方的小院中。

屋內一切如常,鳳小金正坐在桌邊擦拭著他的武器,桌上擺有一壺茶。劉恆暢把藥碗取出來,提醒道:「鳳公子,此藥不可與茶同飲。」

「一些花瓣而已,雲樂送來給我的。」鳳小金並未抬頭,隻是淡淡說道,「今日的藥,聞起來格外苦。」

「藥材是沒有變的,或許是煎藥的火大了一些。」劉恆暢站在一旁,一邊說話,一邊也在暗中留意著對方神情的變化,能有膽子來白福教做臥底,他的心理素質到底要比常人強上不少,慌歸慌,卻也而不至於六神無主。

「火大了一些,藥效就會被削弱,前功盡棄,豈非白白吃了許多苦。」鳳小金收劍回鞘,吩咐,「拿出去,倒了吧。」

「是,那我再重新熬一碗。」劉恆暢的心跳又有些加快,他早上就在懷疑,若鳳小金已經看出了自己有問題,那先前的許多藥,他究竟是吃了還是沒吃。現在突然親耳聽到對方說這一句,心下倒是有了答案,就好像是棋局中的對手,有意在密不透風的黑白之間撕開了一道裂口。

事件逐漸變得明朗了起來。

鳳小金麵色如常,劉恆暢卻隱隱覺得這是一種命運的暗示,暗示自己或許整件事已經到達了某個特定的時間,而在這個特定的時間裡,注定要發生一些特定的事。

時間很快又過去了兩天。

第三天,在這個曾由木轍親口說出,要將苦宥的手臂砍下來的日子裡,卻平靜得沒有發生任何事,並且在這一天後,那些負責看守自己的巫醫,數量也在慢慢減少,直到最後徹底走空。

房間裡隻剩下了劉恆暢與苦宥。

這樣一來,劉恆暢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沒有錯的。當初木轍在河邊提到要以酷刑處置苦統領,應當隻是一種試探,那一晚倘若自己貿然下山,十有**會落入圈套,那現在……他後背滲出一層冷汗,不怕死到底不是想尋死,誰都想要活著,在鬼門關外走這一遭,下回也就長了記性。

不可魯莽,不可大意,不可想當然,要沉著,要冷靜,要處變不驚。劉恆暢在心裡默念著,將自己往悶葫蘆的方向憋,憋了兩天沒說話,最後還是苦宥主動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

「他們突然放鬆了對你我的監視,當中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苦宥又重復了一遍問題,「你可知道原因?」

劉恆暢並未立刻回答,而是左右看了兩回。苦宥雖說蒙著眼睛,卻像是能覺察到他的行為一般,道:「周圍並無人監視,說吧。」

劉恆暢這才將最近幾天發生的事和盤托出。

苦宥問:「鳳小金,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極為冷漠的人。」

劉恆暢絞盡腦汁,盡可能貼切地描述,「他像是對所有事情都沒有興趣,從不插手白福教的教務,如同隻寄居於此的遊客,帶著兩個年幼的弟妹。」雖然烏蒙雲悠與烏蒙雲樂都喚他小叔叔,但可能是因為那張臉被永遠留在了十七歲,三人看起來更像是同齡兄妹。

苦宥道:「我想單獨見見他。」

「好。」劉恆暢點頭,「苦統領請放心,我一定盡力安排。」

他又看了眼窗外的日頭,疑惑道:「已經過了午時,雲樂姑娘今日怎麼還沒有來?」

「或許是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吧。」苦宥道,「鳳小金很關心她?」

「是,還有雲悠公子,這對兄妹看起來像是他在紅塵間唯一的羈絆。」劉恆暢收拾好藥箱,「我不能在這裡久待,得先走了,苦統領的眼睛——」

「不必管我。」苦宥打斷他的話頭,「盡快做事。」

劉恆暢答應一聲,轉身腳步匆匆地離開了這處小院,回去的路上,見到一大群烏蒙雲樂的侍女,正在往另一頭走。

「從今日開始,」木轍道,「你不必再去見他了。」

「為何?」烏蒙雲樂著急地站起來,「教主答應過我的,讓我去說服他加入白福教。」

「我是答應了,可你看起來並不能完成這件事。」木轍道,「他對你沒有任何興趣。」

「那是因為那群無能的醫生還沒有看好他的眼睛!」

「那就等到他的眼睛恢復之後再說,在恢復之前,你不必再去那間小院。」

「可是我喜歡看到他。」烏蒙雲樂上前兩步,伸手欲拉住木轍的衣袖,卻隻握住了一片空氣。木轍拂袖而出,侍女們立刻魚貫而入,領頭者恭敬道:「聖女,教主有命,往後若無重要的事,咱們便不必再出門了。」

「……」烏蒙雲樂惱極,想要闖出門,卻並不是侍女的對手,最後隻能滿心不悅地往回走,在路上偏偏又碰到袁彧,心中更加厭惡,加快腳步,似一片雲從他身邊飄走。

袁彧並未阻攔,他身邊的另一個男子嗤笑打趣:「袁兄,恕小弟直言,她看起來似乎對你沒有任何興趣。」

「她不必對我有興趣,因為我也僅僅對她的臉有興趣。」

「一個膚淺、無知,卻極度漂亮的女人,的確適合在盛裝打扮之後,被供上神壇。同樣是美人,我還是更喜歡柳家那個醫女,她的生命力實在太旺盛了,就好像一株開滿花的藤蔓,能讓周圍所有人都感受到那份勃勃生機。」

「可我至少能得到那個膚淺無知的女人,而你的鮮花,隻能永遠開在遠處。」袁彧的視線投向路的另一頭,「有時候,女人蠢笨一點,對男人來說,並不算一件壞事。」

風吹散了兩人的談話,也吹得整片西南花香搖曳。

「駕!」在這片花香之中,一匹白色駿馬正在騰空疾馳,在白馬後頭,則是一片家丁的大呼小叫:「三小姐!慢一些!」

直追了個氣喘籲籲,尤其是當中還有一匹棗紅色的小胖矮馬,被迫裹在一群精悍腿長的戰馬當中,停又沒法停,簡直魂都要跑飛。

就這麼一路跑進了十麵穀中。

「大公子!二公子!」白鶴山莊的弟子在不看急診時,是難得有這種狂奔亂喊的時刻的,實在有失體統,而現在分明就沒什麼緊急情況嘛!柳家兩位公子齊齊邁出門檻,還未來得及開口,弟子已經興高采烈道:「大公子,二公子,你們猜猜是誰來了?」

門檻處一片裙擺揚起,然後就冒出半張笑嘻嘻的臉:「這下不用猜啦!」

「阿願?」柳弦安驚喜萬分,趕忙迎上前。柳南願風塵仆仆,頭上的搭了塊滑稽的布巾,柳弦澈笑著訓道:「好好一個小姑娘,打扮得倒像是六十歲的婆婆。」

「免得頭發被

吹壞嘛,我這一路都在趕著騎馬。」柳南願將手巾解下來,一頭烏發似瀑,泛著錦緞的光澤傾瀉。驍王府的小兵原是來給柳弦安送食盒的,結果進來就見院中站了個漂亮姑娘,登時鬧了個大紅臉,連眼睛都不知該往哪裡放了,匆匆行禮之後,撒丫子就跑。

跑得差點撞進了高副將懷裡。

「慢著點!」高林一把拎住他的胳膊,「撞鬼了?」

「不是,是柳三小姐來了。」小兵還在麵紅耳赤,可不得赤一下,畢竟是大琰第一的美人,哪怕隻是匆匆一瞥,也緊張得手直哆嗦。

「我方才聽到通傳,原來來的是白鶴山莊的人?」這下柳家的三兄妹倒是集齊全了。高林唯恐天下不亂,一路尋到自家王爺,手一揣,稟道:「王爺,小姨子來了。」

梁戍正在感慨地方交上來的軍報之狗屁不通,沒聽明白,但抬頭一見高林的表情,就知道對方又是來討嫌的,於是言簡意賅曰,滾。

「話我可傳到了,是王爺自己不願聽,那將來柳二公子若是怪罪,我概不負責。」

「回來!」

「哎!」高林在滾走又滾來這件事上,擁有豐富的經驗,人生可謂十分圓潤。

梁戍吩咐:「說。」

「咳咳!」高林清清嗓子,又重復了一遍,小姨子來了。

他說得很是字正腔圓,但架不住梁戍對於這個領域還十分陌生,硬是沒反應過來:「誰的小姨子?」

「那可不得是王爺你自己的。」高林樂了,「柳三小姐,柳南願,此時正在柳二公子的住處。」

梁戍「啪」一聲,將手裡的狼毫拍到桌上,驚訝道:「她怎麼來了?」

「這誰知道,可能是路過吧,畢竟她的兩個兄長都在此處。」高林道,「小宋隻是看了人家姑娘一眼,就春心萌動得臉紅脖子粗,如野人嗷嗷亂跑也不看路,差點沒撞出大病,可謂出息驚人。」

梁戍:「……」

這都什麼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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