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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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弦安早起沒吃東西,路上遇見廚子送飯,就要了個窩頭。紮實微苦的黃米麵,咬起來頗費牙,他一邊慢慢吃,一邊問:「現在軍中還缺糧嗎?」

「若能速戰速決攻下潛曲城,就不缺,眼下是勉強夠了。」梁戍伸出胳膊讓他當扶手,兩人一起登上高崗,「我早上還在同高林商量,要送你回白鶴山莊。」

柳弦安聽得稍稍一愣,沉默了半晌,疑惑地問:「潛曲城要打很久?」

「不久。」梁戍道,「潛曲城我打算交給洪烽去打。」

呂象玩忽職守已被革職,但統領的位置不能一直空缺,總得有人暫替,洪烽是梁戍和高林經過這麼多天觀察,在軍中篩出來的最佳人選。柳弦安也覺得潛曲城不會難打,因為黃望鄉的大旗已倒,叛軍相當於沒了主心骨,而且青陽、三水兩座城,琰軍都是以閃電之勢攻下,這對潛曲城叛軍的心理威懾應當是巨大的。

他問:「既然能速戰速決,為何要急著送我與阿寧回去?」

梁戍無奈:「因為計劃有變,皇兄昨夜送來一道八百裡加急的密旨,讓我不必再回王城,在剿滅叛軍之後,直接前往西南,查辦白福教。」

查辦白福教,這五個字聽起來輕巧,但那是多年橫貫盤踞於西南群山的一條劇毒大蟒,稍有不慎,怕就會被其吞入腹中。朝廷近年來也曾多次派兵,但多隻隔牆敲打,意在震懾其不要太過囂張。柳弦安問:「這是皇上臨時做出的決定?」

「不算。」梁戍道,「皇兄自登基後,一直在暗中布局,此番隻是稍作提前罷了。鏟除邪|教,改道白河,這兩件大事是他的心願,白河或許需要許多代人一起努力,可邪|教不必,白福教的手正在越伸越長,這些鬼爪子若不砍個乾淨,遲早要扯得大琰全境草木凋零。」

趁著現在邊關安穩,自己也能騰出手去管一管。

柳弦安先前躺在水榭小院中看天睡覺時,隻是覺得自己的爹娘兄妹們每天都很忙,而現在遇到梁戍,才知道原來「忙」這件事,也能一山更有一山高。不眠不休地行軍作戰,現在好不容易戰爭接近尾聲,來不及緩一口氣,居然又要被派去西南。

皇上究竟是不是個明君,柳弦安暫時看不出來,但他實打實能看出來,皇上身邊是真的缺人。

梁戍問:「又在發什麼呆?」

柳弦安將嘴裡的窩頭咽下去:「那我也去西南。」

梁戍看著他,同去西南,自己也曾短暫地燃起過這個念頭,但到底還是掐熄攏火。昨晚在將人從月光下抱回營地時,懷中的身子隻剩下輕落落一把,被裹在寬大的袍子裡,單薄瘦削,當真像一隻沒有分量的貓。所以還是送回白鶴山莊吧,送回那個富裕安穩的小鎮,讓他繼續吃吃睡睡,看天看雲,躺累了就同那些煩人的白胡子老頭下下棋,聊聊天。

柳弦安問:「王爺為何要一直看我?」

梁戍道:「西南林地高密,瘴氣遍布,白福教所在的深山,更是蛇蟲鼠蟻到處爬。」

「那我就更得去了,王爺身邊總得有個大夫吧?」當然了,西南肯定也有軍隊,也有當地的軍醫,但柳弦安還是覺得,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得去。

梁戍皺眉:「不許。」

柳弦安手一揣,背對他嘀咕,那你管,腿長在我自己身上。

聲音嗡嗡嗡嗡的,梁戍卻聽了個清楚,他扯住他的發帶:「轉過來,哪有人自討苦吃的?」

柳弦安道:「並不算吃苦。」古就有先賢為求至真至善至純至美的天道,不遠萬裡跋涉,赤足走遍山河,而自己此去西南,同樣是為了求一個嶄新純美的新世界,這難道不是非常合理?便繼續說,「而且王爺曾答應過,要幫我將腦海中的世界重新整理好。」

梁戍敲敲他的腦門:「我當你現在已經能出入自如。」

「沒有沒有,沒有的。」柳弦安裝模作樣,「還是稍微有點頭疼。」

梁戍沒有拆穿這份拙劣的演技,手指滑下來,順勢捏住對方一點臉頰:「就這麼想去,那些白胡子老頭教你的無為避世呢?該拿出來用的時候,你倒是丟了個乾淨。」

柳弦安被他扯得聲音漏風,但賢者還說過,治國去之,亂國就之。

反正我就要去。

梁戍問:「隻為救國?」

柳弦安蒙混過關地答:「差不多。」

「差的那點在哪裡?」

「不知道。」

「那不許去。」

「……」

最後柳二公子隻好承認,差的那點在王爺。但承認了還不行,驍王殿下繼續審問,「那點」究竟是多少點。柳弦安比劃出一寸不行,一尺不行,一丈還不行,最後隻好東西南北指了個遍,將目之所及的整片世界都兜了進去,梁戍才勉強滿意了自己的分量。

柳弦安問:「那我現在能去西南了嗎?」

梁戍點頭:「好。」

回到營地,將這件事告訴高林,高副將聽得連連嘆氣,將自家王爺拉到沒有人的角落裡苦口婆心地勸,我們不是說好要把柳二公子送回白鶴城,怎麼突然又變卦了。討媳婦這種事講究的是花前月下,邪|教老窩那是什麼鬼地方,凶險重重瘴氣密布,哪個有腦子的會領上心上人到那裡一遊?王爺是不是又威脅人家了?

梁戍被他念叨得頭昏:「離我遠一點。」

而阿寧對於這個決定,一如既往是萬萬分支持的,他說:「我覺得公子就應該同王爺在一起。」

柳弦安半躺著:「嗯,我也這麼想。」

躺了一會兒,他提筆給家中爹娘寫了封信,告訴他們自己得去西南,阿寧在旁邊替他研墨,也湊過來看了兩行,提醒道:「公子還是寫長一些吧,這回又是戰爭又是邪|教,莊主和夫人肯定擔心極了,得讓他們放心,嗯……就說王爺將我們照顧得很好,這裡很安全。」

柳弦安依言照寫,家書抵家譜,那叫一個厚。信中細細描繪了驍王殿下是多麼驍勇無敵,用兵如神,對自己又是多麼關懷有加,體貼備至。洋洋灑灑又灑灑洋洋,事無巨細,阿寧最後都看瞌睡了,揉著眼睛提醒,別隻寫驍王殿下,也寫寫自己啊,公子不也在戰爭中做了許多厲害的事?

但柳弦安已經將筆丟下了,他寫累了,胳膊酸,走到床邊一躺:「就這樣吧,我不想動了。」

阿寧遺憾得很,仔細將信件整理好,整理到一半,外頭突然傳來梁戍的聲音,於是他就眼睜睜看著剛才還號稱他自己「很累,胳膊很酸,連多寫一個字的力氣都沒有」的懶蛋公子,立刻就起床精神奕奕地跑了出去。

「……」

大軍略作休整,便又拔營前行。

苗常青雖說是叛軍,但因庇護百姓有功,又年邁患疾,梁戍便將他發往昆州,在那裡做一名守墓人。聽著雖苦,但昆州氣候溫暖,是個不缺糧的地方,附近又有白鶴醫館,可以隨時替他看診,守墓也不必乾重活,隻管住在村子裡,勉強能算安度晚年。

潛曲城的戰役如梁戍所預料的,打得沒費吹灰之力。洪烽借地勢之利,命大軍放緩行軍速度,以迷惑叛軍耳目,自己則親自率三千先鋒軍,從另一條小路急速行軍,連夜奇襲入城,叛軍首腦還在夢中,就被砍飛腦袋,血濺了三尺高。

這場因水災飢荒而引起的叛亂,也隨著這一刀而徹底結束。

陰暗的大牢裡,呂象看著擺在自己眼前的一碗飯,一塊肥肉,瞳孔緊縮,抬頭道:「你想殺我!」

梁戍道:「你貪汙受賄,治下不嚴,瀆職懈怠,草菅人命,難道不該殺?」

「隻有皇上——」

「就是皇兄要砍你的腦袋。」梁戍冷冷打斷他,「跪下,接旨吧。」

呂象麵如死灰,癱坐在地:「不可能,我叔父……是你,你與我叔父向來不和,便從中作梗,我要麵聖伸冤!」

高林也對這臉皮厚度嘆為觀止,你有個屁的冤,他命獄卒進去,將這一灘爛泥勉強架起來跪著,自己展開聖旨草草念了一遍,「啪」一合:「行了,帶出去。」

「梁戍!」呂象失聲高喊,「你如此囂張,我叔父不會放過你的!」

高林一腳踹得他閉氣:「你還是先放過你叔父吧,這回斬你就是呂大人親自請的旨。他一大把年紀,胡子都能拖地了,還要管你這爛攤子,你若當真有良心,死後魂就飄遠些,少去驚嚇那倒黴老頭。」

呂象一路淅淅瀝瀝地被拖了出去,是當真淅淅瀝瀝。高林捂住鼻子,跟隨梁戍一道出去監斬。潛曲城的百姓都在,劊子手一刀下去,斬殺了呂象,也斬殺了白河一帶的官員貪汙瀆職之心。

賑災的糧食已經從四方源源不斷地運了過來,欽差大臣也即將抵達,流民被各地官府有序接納,至少能過個不再飢寒的冬天。

柳弦安坐在南行的馬車裡,手裡捧著暖爐,依舊凍得鼻頭通紅。

「我聽高副將說,北方現在已經飄雪了。」阿寧也擠在他身邊,「要是我們在王城就好了。」

柳弦安心裡也有些遺憾,因為白鶴城是不會下雪的,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雪,想著想著,鼻子發癢。

「阿嚏!」

阿寧拿起旁邊一邊的披風,將他裡外裹住。黑色毛皮上綴著金色係帶,奢華精美,與柳二公子平時的素色大袍不是同一個裁縫流派,一看就知道是宮裡的東西。而除了這件披風,馬車裡的毯子,墊子,枕頭,甚至被子,也全是驍王殿下送來的。

阿寧莫名其妙,連連擺手:「我們有,我們有的。」

高林態度堅決:「有不打緊,有也得收著。」

這路途迢迢,窮鄉僻壤,我家王爺也實在沒有別的東西好送。但他這陣情竇初開,正是小鹿亂撞,稍微一點火星子就能瘋狂燎原的時候,簡直恨不能將世間所有好東西都雙手捧給心上人,搜刮來搜刮去,也隻能找到這些了,雖然看著寒磣丟人,你家公子可能也並不需要,但還是得收。

阿寧懷中抱著一床巨大的被子,覺得茫然得很,他費勁地鑽進馬車,道:「我想拒絕的,我們有被子的嘛,但高副將塞給我就跑,我根本就追不上。」

柳弦安在榻上張開雙手:「給我吧。」

阿寧爬過去收拾了半天,愁眉苦臉地說:「真的放不下了,我們原本的被子也不小,不然還是還給王爺。」

柳弦安抱緊自己的大被子。

不還。殺?」

「隻有皇上——」

「就是皇兄要砍你的腦袋。」梁戍冷冷打斷他,「跪下,接旨吧。」

呂象麵如死灰,癱坐在地:「不可能,我叔父……是你,你與我叔父向來不和,便從中作梗,我要麵聖伸冤!」

高林也對這臉皮厚度嘆為觀止,你有個屁的冤,他命獄卒進去,將這一灘爛泥勉強架起來跪著,自己展開聖旨草草念了一遍,「啪」一合:「行了,帶出去。」

「梁戍!」呂象失聲高喊,「你如此囂張,我叔父不會放過你的!」

高林一腳踹得他閉氣:「你還是先放過你叔父吧,這回斬你就是呂大人親自請的旨。他一大把年紀,胡子都能拖地了,還要管你這爛攤子,你若當真有良心,死後魂就飄遠些,少去驚嚇那倒黴老頭。」

呂象一路淅淅瀝瀝地被拖了出去,是當真淅淅瀝瀝。高林捂住鼻子,跟隨梁戍一道出去監斬。潛曲城的百姓都在,劊子手一刀下去,斬殺了呂象,也斬殺了白河一帶的官員貪汙瀆職之心。

賑災的糧食已經從四方源源不斷地運了過來,欽差大臣也即將抵達,流民被各地官府有序接納,至少能過個不再飢寒的冬天。

柳弦安坐在南行的馬車裡,手裡捧著暖爐,依舊凍得鼻頭通紅。

「我聽高副將說,北方現在已經飄雪了。」阿寧也擠在他身邊,「要是我們在王城就好了。」

柳弦安心裡也有些遺憾,因為白鶴城是不會下雪的,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雪,想著想著,鼻子發癢。

「阿嚏!」

阿寧拿起旁邊一邊的披風,將他裡外裹住。黑色毛皮上綴著金色係帶,奢華精美,與柳二公子平時的素色大袍不是同一個裁縫流派,一看就知道是宮裡的東西。而除了這件披風,馬車裡的毯子,墊子,枕頭,甚至被子,也全是驍王殿下送來的。

阿寧莫名其妙,連連擺手:「我們有,我們有的。」

高林態度堅決:「有不打緊,有也得收著。」

這路途迢迢,窮鄉僻壤,我家王爺也實在沒有別的東西好送。但他這陣情竇初開,正是小鹿亂撞,稍微一點火星子就能瘋狂燎原的時候,簡直恨不能將世間所有好東西都雙手捧給心上人,搜刮來搜刮去,也隻能找到這些了,雖然看著寒磣丟人,你家公子可能也並不需要,但還是得收。

阿寧懷中抱著一床巨大的被子,覺得茫然得很,他費勁地鑽進馬車,道:「我想拒絕的,我們有被子的嘛,但高副將塞給我就跑,我根本就追不上。」

柳弦安在榻上張開雙手:「給我吧。」

阿寧爬過去收拾了半天,愁眉苦臉地說:「真的放不下了,我們原本的被子也不小,不然還是還給王爺。」

柳弦安抱緊自己的大被子。

不還。殺?」

「隻有皇上——」

「就是皇兄要砍你的腦袋。」梁戍冷冷打斷他,「跪下,接旨吧。」

呂象麵如死灰,癱坐在地:「不可能,我叔父……是你,你與我叔父向來不和,便從中作梗,我要麵聖伸冤!」

高林也對這臉皮厚度嘆為觀止,你有個屁的冤,他命獄卒進去,將這一灘爛泥勉強架起來跪著,自己展開聖旨草草念了一遍,「啪」一合:「行了,帶出去。」

「梁戍!」呂象失聲高喊,「你如此囂張,我叔父不會放過你的!」

高林一腳踹得他閉氣:「你還是先放過你叔父吧,這回斬你就是呂大人親自請的旨。他一大把年紀,胡子都能拖地了,還要管你這爛攤子,你若當真有良心,死後魂就飄遠些,少去驚嚇那倒黴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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