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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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弦安是在吱吱扭扭的聲音中醒來的,他的身體輕微晃動顛簸,像是還躺在夢中那團暖雲上,先前劇痛欲裂的腦髓,現在也隻剩下了疼痛消散之後的昏沉。

「公子,你可算是醒了。」阿寧在這段時間裡,少說也探頭看了十幾次,好不容易見自家公子坐了起來,趕忙進來扶他,「你這回又睡了差不多整整一天。」

柳弦安這才注意到,自己此時居然是躺在一架很大的馬車裡。阿寧解釋道:「是王爺安排的,他吩咐大夥盡快動身回白鶴城,一刻不得耽擱,卻又不準任何人吵醒公子睡覺。」

這個命令的不講理程度,堪比「你上來的時候同時下去」,但再不講理,既然驍王殿下已經開了尊口,其餘人也隻有想法照辦。山莊弟子們嫻熟而又快速地紮了個擔架,屏氣凝神地碎步挪進臥房,你抓胳膊我抬腿地固定住自家公子,正準備悄聲「一、二、三、起」,柳弦安卻恰好翻了個身。

於是所有人就都僵在原地不敢動了,跟中了定身術有一比。

阿寧繼續說:「王爺當時就站在旁邊看著,場景可嚇人了,房子裡又黑漆漆暗沉沉,反正師兄們的呼吸細得都快聽不著了,過了一陣,又試著去抬公子的時候,好幾個人手都在哆嗦。」

就這麼來回折騰了五六回,柳二公子終於在熟睡的狀態下,被妥當安穩地送上了馬車,用阿寧的話來描述,「二莊主雖然沒有親自參與抬公子,但事後也出了一身汗,虛得連晚飯都沒能好好吃」。

「哦,對了。」阿寧繼續補充,「這架馬車也是王爺差人找的,程姑娘親手鋪的褥子,鋪的時候,好多師兄都在圍觀。」

當然不是圍觀褥子,也不是圍觀漂亮的程姑娘,白鶴山莊的弟子們還不至於失禮至此,大家主要是圍觀事件本身,不懂怎麼自家二公子隻是同驍王殿下出了一趟不遠不近的門,兩人的關係就變得如此親近,不僅馬車大得離譜,連褥子都鋪了足足五六床。

三小姐出門的行當都沒這精細。

阿寧正說著話,車窗就被人敲了兩下,柳弦安掀開車簾,程素月在外笑道:「柳二公子,要出來騎一陣馬嗎?現在天氣好得很,景色也美,兩側還有荷田,嗯……詩裡說的,卷舒開合任天真。」

別看隻是一句,程姑娘當真努力背了半天。柳弦安便收拾好衣冠,彎月要出了馬車,他此番離家時沒有帶那匹棗紅小馬,程素月就從驍王府的馬隊裡找了一匹相對矮小老實的——不過也隻是長得老實,因為它才剛剛被牽出大部隊,立刻就邁動四蹄,輕快小跑去投奔大哥玄蛟,順便也帶著背上的柳二公子投奔了驍王殿下。

梁戍問:「睡醒了?」

「嗯。」柳弦安收住馬韁,「多謝王爺。」

梁戍見他雖然還有些久睡後的懶惰疲憊,但已經不像先前那般神思恍惚形容木訥,便問:「有醒神的糖嗎?」

「有。」柳弦安差弟子拿來一罐。

梁戍吩咐:「自己吃。」

柳弦安應了一聲,原來不是王爺自己要。他取出一粒糖壓在舌下,銀丹冰片的味道直沖腦門,辣得整個人一激靈,又更加清醒三分。

「說話。」

「嗯?」

「說點什麼,本王愛聽的。」梁戍看著前方,「與那些白胡子老頭無關的。」

柳弦安小心翼翼地不去觸及腦海中的龐大世界,在記憶中將有關現世的種種全部搜刮出來,卻發現自己每日除了睡覺就是吃飯,其餘實在乏善可陳,便隻好又添油加……錦上添花吧,錦上添花地描述了一下家中那兩壇酒,簡直吹得天上有地下無,若是讓酒肆老板聽到,估計會感動落淚。

梁戍也不嫌無聊,就由著他不停地叭叭叭,若是中途停頓得太久,還要出言催促。柳弦安說得口乾舌燥,又不能歇,最後忍不住提出意見,我累了,不想說了。

二莊主柳拂知剛好打馬路過,聽到這句話,心都緊了,怎可對驍王殿下如此無禮?

他謹慎地看向梁戍,卻發現這位以殘酷暴戾而揚名天下的王爺並沒有生氣,反倒一笑:「好,那就歇會兒再說。」

而柳二公子還在不知天高地厚地嘀咕:「歇會兒也不想說。」

柳拂知憂心忡忡地想,唉,竟被大哥慣成這樣。

於是他親自嗬斥侄兒:「好好陪驍王殿下說話!」

柳弦安:「……」

不想說。

但梁戍強迫他必須要說,說完了酒,就說白鶴城,從最東邊的街說到最西邊的街,最後連城中殺豬匠娶新媳婦的事都反復描述了三回,搞得程素月覺得自己簡直像是親自參加了這場錢屠夫的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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