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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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林在前往常安城的白鶴分館時,尚且不知作亂的是蠱毒,所以依舊按照「控製瘟疫」的需求,同醫館主事借來了將近一百名弟子——比大坎山上剩下的病患數量都多。這麼些個弟子浩浩盪盪連夜一上山,柳二公子立刻就變回了懶惰的米蟲,往床上平平整整一躺,再也不肯多動一下金貴的手指頭。

他前些天實在是太累了,現在肩頭重擔被卸下,積攢的疲憊方才一股腦地湧了上來,像被一塊鋼板壓住四肢,沉重得動彈不得。天黑時歇下,直到下一個天黑仍未醒,夢也是混亂而模糊的,拚不出一個完整的情節,就隻記得瀑布下空盪盪的潭水。

驍王殿下今日似乎沒有來。

他在夢中想著,哦,好像是去了鏢局。

三千世界中的第一位客人,來時沒打招呼,走時亦沒有好好道別,柳二公子稍稍嘆氣,雖然他已經習慣了獨往獨來,但還是覺得這件事頗為遺憾。

一陣清風吹過,萬千花瓣從高處紛揚飄下,柳弦安並不記得這裡有花樹,他驚訝地抬起頭,卻被一道金色的光刺得睜不開眼。

梁戍點燃桌上油燈,臥房裡立刻變得明亮起來。而夢中的柳弦安也在這片明亮中茫然無措,直到鼻尖傳來一陣癢意:「阿嚏!」

三千世界再度化為莊生蝴蝶,呼啦啦向著四麵八方振翅飛去。柳弦安裹著被子坐起來,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人,先是稀裡糊塗地想著,王爺不是去鏢局了嗎?但很快就又反應過來,夢與現實並非全然相通,在這一重世界裡,兩人是有時間能好好道別的。

於是他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

梁戍不解:「你在笑什麼?」

柳弦安一本正經地答:「沒有啊。」說這話時,他依舊穿著睡覺時的寢衣,先輕薄虛攏於肩頭,又被燭光落了一層金,本就出塵,笑時則更添幾分溫暖生動。

梁戍常年待在西北,那裡連花草都會生得比別處更粗壯結實些,一切以生存為第一要義,所以他其實極少會留意到世間種種單純為了美而存在的人與物,但此刻,他覺得美麗也並不是毫無存在的價值。

柳弦安說:「沒笑。」

「起床吧,我帶了極好的酒,就在隔壁。」梁戍屈起手指,在他腦袋上一叩,「叫這位朋友也一起。」

夢中的驍王殿下今天其實不在,但柳弦安覺得,我可以不說嘛,隻要我不說,那現實中的驍王殿下就不會知道,大家依然可以裝作是在三人共飲。

他隨便裹上一件灰撲撲的大袍子,就去赴宴了,連頭發都沒怎麼梳整齊。梁戍也並不覺得這是失禮,他已經差不多能懂對方的世界,《逍遙遊》裡曾記載一位仙人,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坐著白雲與飛龍,終於暢遊於四海之外。而像這樣一位仙人,應該是不會在乎他自己的頭發整齊或者不整齊的。

這回輪到了柳弦安問:「王爺在笑什麼?」

梁戍斟酒:「我兒時在月牙城,曾與白鶴山莊的弟子同吃同住過一段時間,那一陣戰事頻發,除了士兵,就屬大夫最忙,可他們就算再忙,衣冠始終是整齊乾淨的,哪怕綴滿補丁,也看不到一截多餘的線頭。」

「那是我爹的要求。」柳弦安解釋,「他常說身為大記夫,就應該乾乾淨淨,外表乾淨,手乾淨,心也得乾淨。倘若邋裡邋遢蓬頭垢麵,連自己都拾掇不整齊,那就很難取得病患的第一眼信任。」

梁戍點頭:「柳莊主說得有理。」

「可我又不是大夫,今晚也不是替王爺看診。」柳弦安端起酒杯,「自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梁戍笑問:「那現在舒服嗎?」

「舒服。」柳弦安又往後靠了靠,雖然酒烈了些,但回味無窮,窗外有清風拂花,空氣新鮮,四野寂靜,記憶中最美好的夏夜也不過如此。

而且對麵還坐著驍王殿下,是自己的新朋友,同三千世界中其餘朋友都不同,他不推崇無為而尊的天道,相反,好像還一直在悖天道而行,以一己之力扭轉乾坤。柳二公子琢磨,自己是不是應該單獨為他建立一座宮殿,或者單獨為他開辟一個世界,沒有竹林清泉,素白瓦房,而是金碧輝煌的,就好像今晚對方的穿著一樣,細節復雜,華美奢靡。

梁戍問:「在看什麼?」

柳弦安答:「王爺的衣服。」

他打算多看兩眼,下一次爭取夢到。

兩人飲了小半壺酒,柳弦安並沒有醉,他的酒量要比梁戍猜測的更好一些,目前頂多稱得上是微醺,整個人更懶了,不想坐,於是梁戍便帶著他到了屋頂,這樣就可以躺著喝酒看星星。

在白鶴山莊裡,是不會有人這麼乾的,一則大家沒法隨隨便便飛上房,二則他們一般隻會讓柳二公子別躺了,起來活動。

躺了一陣,柳弦安問:「王爺此去萬裡鏢局,會有危險嗎?」

梁戍:「沒有。」

柳弦安說:「哦。」

沒有危險,就不會受傷,不會受傷,就不需要大夫。

柳弦安先是覺得,牽扯到滿門被屠的前朝舊案,應該還是有些危險的吧,但很快又暗暗譴責起自己,隻因為不想與新朋友分開,便暗自希望對方有危險,這是什麼卑鄙的小人想法?

梁戍見他半天不說話,於是問道:「在和你那位朋友聊天?」

「……嗯。」柳弦安回過神。

梁戍又問:「他現在依舊在洗澡嗎?」

「差不多。」柳弦安坐起來一些,「他的確殺了許多人,但我以為他並不在乎,世人也以為他並不在乎。」

「那便不要再勸他了。」梁戍道,「至少在那個世界裡,他應該是能將身上血腥洗乾淨的,不必在意世人的眼光,也不必苛求世人能懂。」

柳弦安說:「也好。」

梁戍道:「看來你也不算很懂他,為何會成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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