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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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氣若遊絲。

她的娘親已經趕上了山,此時正坐在旁邊抹淚。

花嬸嬸也手足無措:「這早上看著還好好的,下午的時候有些發熱沒精神,我當是中暑了,就讓她先回來睡覺,想著等阿寧大夫閒下來時,再抽空瞧瞧,怎麼就……唉!」

「中毒了。」柳弦安把她的手腕放回被子,又翻開眼皮看,「這一天都吃了什麼?」

「大鍋飯,所有人吃的都一樣,對了,還有那包米糕,會不會是米糕有問題?」

柳弦安搖頭:「米糕有許多人都吃過,也包括我,不是米糕,不是大鍋飯,再想,還有什麼?」

「確實沒有了。」旁人七嘴八舌,「這山上不比山下,也沒有哄小娃娃的零嘴,誰都沒本事找出多餘的吃食。會不會是桃花自己貪玩,到外頭采了什麼有毒的果子和蘑菇?」

倒是的確有這種可能。

隻有桃花娘急道:「我家丫頭沒有在外頭亂吃的習慣,她被我與她爹慣得一向嘴刁,連正經買的果子都不願吃,又愛乾淨,怎麼會胡亂摘野東西往嘴裡塞?」

「但她確實中毒了。」柳弦安說,「而且極為嚴重。」

「啊?」桃花娘渾身一軟,差點滑到地上,花嬸嬸趕忙攙扶住她,拍著背安撫了兩句。

柳弦安繼續道:「要解毒,就要先找出是中了什麼毒,否則僅根據脈象,我無法判斷具體是由何物所致。」

「那還等什麼?」邱大興招呼,「先來幾個精壯有力氣的,隨我打著火把去山上連夜翻,看都有哪些東西是好看的,能吃的,全部帶回來讓大夫檢查,剩下的人,明天再分批進山。」

眼下也隻能如此了。

一群人在屋裡乾站著,又幫不上忙,還擋路添亂,便都陸陸續續離開了,最後隻剩下花嬸嬸陪著桃花娘,阿寧在一旁照料桃花。

柳弦安出門叫住邱大興,將他拉到僻靜地方,單獨叮囑:「頂多十天,十天之內若醒不了,哪怕將來能保住命,桃花也極有可能一輩子癱在床上。僅憑脈象,我確實猜不出那是什麼毒,表象太過普通,世間至少有上千種不同的毒物皆會導致這同一種脈象,所以隻有靠諸位了。」

「這麼嚴重嗎?」邱大興聽得憂心,「好,桃花是所有人看著長大的,人人都極疼她,我們一定竭盡全力,這就動身。」

柳弦安點點頭,轉身想往回走,餘光卻突然瞥見暗處黑漆漆一個影子,被嚇了一跳,細看竟是桑延年。

「桑大夫?」他奇怪地問,「你怎麼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裡?」

「我看見柳神醫正在同人說話,就沒有過來打擾。」桑延年走到光下,「桃花怎麼樣了?」

「不好。」柳弦安實話實說,「她中了毒,性命垂危,大家猜測或許是吃了外頭的野果蘑菇,桑大夫是本地人,可知道這大坎山裡都有什麼常見的毒物?」

「沒有。」桑延年道,「我很少來這裡。」

柳弦安原也沒指望能從他口中得到有用的東西,便又隨口換了個話題:「桑大夫早上說要學著解毒蠱,怎麼下午卻沒來?」

桑延年垂下眼睛:「哦,我有些累,就回房睡了一覺。」

說這話時,他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攥了一下。桃花是在喝了自己那一碗藥之後,才出事的,當場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明顯是中毒的症狀。桑延年被嚇得魂飛魄散,使勁掐了半天人中,見桃花不掙紮了,便探手戰戰兢兢在她鼻前一試,竟早已沒了氣息,整個人頓覺五雷轟頂,踉踉蹌蹌往門口跌了好幾步,最後乾脆丟下這爛攤子,不管不顧地跑了。

桑延年問:「桃花還能撐幾天?」

「若找不出是什麼毒,頂多十天。」柳弦安道,「若能找出是什麼毒,或許還能救回來,拖得越久,對腦與髒器的傷害就越大。」

桑延年點了點頭,沒再吭氣。

藥是他配的,他自然知道裡頭都有什麼,可那無非都是一些常見的藥材,清熱散火祛邪,怎麼會如同飲下劇毒呢?桑延年心中惴惴,與柳弦安分開後,他趁著沒人注意,又扌莫黑溜進了藥房中,依照白天的記憶,借著微弱燭光一樣一樣看過去,黃連、柴胡、龍膽、青紅根、黑蠁、酒藤……等等!

桑延年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太對,白日裡取藥的時候,黑蠁似乎並沒有被放在這裡,而是在東南角,架得老高,一般人還真扌莫不到。當時自己直納悶,分明是拿來與龍膽一起配套使用的藥材,為何兩樣會放得離了這般遠。

他憑借記憶找到白天的那個櫃子,蟻翅、蛇涎、蜈尾鈎、黑……黑蝥?

桑延年揉了揉眼睛,又湊近看了一回,當真是黑蝥。

劇毒之物,和蛇蟲蜈蚣蠍子放在一起的劇毒,是柳弦安用來淬針取蟲用的,他在早上剛剛聽過講,每回隻能用最細的針尖迅速一蘸,量稍微多一些,都會令患者半邊身體麻痹,痛苦不堪。

而自己卻當成清熱的黑蠁,讓桃花足足飲了一盅。

桑延年心亂如麻,將手裡的東西胡亂規整好,匆忙離開藥房。他此刻萬分懊惱,懊惱為何沒有在取藥的時候,再看得仔細一些,為何分明已經覺察出了擺放位置的不合理,卻沒有細究,甚至懊惱自己下午為何要坐在路邊,為何要遇上桃花,又為何要給她開藥。

他也考慮過,不然就將實情告知柳弦安,這樣桃花說不定還有救,他其實是極喜愛那個小姑娘的,更何況桃花的爹娘還是赤霞城裡為數不多的,沒有與自己爭吵過的人。

可還沒有邁兩步,腦子裡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在說,沒用的,她沒救了。

劇毒的黑蝥,哪怕是健壯的成年男子也扛不住,更別提小姑娘,若老實說了,但桃花卻依舊死了呢,那自己餘生豈不是都會背負著這一樁罪孽,被人戳一輩子的脊梁骨?

桑延年又猶豫著停住腳步,想了半天,他咬牙切齒,抬手抽了自己一記耳光,又狠狠一跺腳,抱著頭蹲在地上,口中嗚嗚咽咽,卻到底也沒勇氣去找柳弦安。

另一頭,梁戍已經帶了一些人上山,一來維持此處的秩序,二來也能幫著去附近翻找翻找。

「阿月這幾天會住在山上。」梁戍道,「你與阿寧還要替百姓取蠱,忙不了這許多事,正好她曾跟著軍醫學過兩天,大致醫理還是懂的,而且貼身照顧時也要更方便。」

柳弦安坐在桌邊,揉著自己脹痛的太陽穴:「嗯。」

梁戍替他倒了杯水:「我還有一件事,必須再向你確認一回。」

「我知道王爺在擔心什麼。」柳弦安道,「但是不必緊張,桃花雖然有發熱萎靡嘔吐的症狀,可她絕對沒有沾染瘟疫,病倒也是實打實因為中毒。這並不是新一輪災難的開始,與赤霞城裡的其餘人都無關,隻是她一個人的不幸。」

梁戍鬆了口氣:「好。」

他又道:「我並非不相信你,隻是事關百姓,難免想問得更清楚些。」

柳弦安放下空茶杯,又嘆了口氣:「希望邱大興他們能早些找到毒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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