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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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不耐煩:「你問這麼多做什麼,總之現在城是進不去的,你們要麼折返,要麼繞路去下一座城,聽沒聽懂?」

「可我們去赤霞城有要緊事要辦。」高林從袖中扌莫出碎銀,悄悄塞進官兵手中,「還請官爺行個方便。」

官兵咧嘴一笑,將銀子收下,卻仍不鬆口,大有翻臉不認賬之勢。高林急了:「哎你這人——」

「哥,哥!」程素月上前拉住他,「別為難這幾位官爺,我們就繞去下一座城吧,在那休整幾天,等著赤霞城重開便是。」

她模樣俊俏,聲音也好聽,官兵見到漂亮姑娘,態度總算有了些許好轉:「咱們也是奉命行事,犯不著故意為難誰。得,那你們就走小路去下一座城,不過想等赤霞城重開,幾天怕是遠遠不夠。」

程素月問:「那我們得等多久?」

官兵搖頭:「不好說,照我看,至少得按三個月來,所以你們最好還是從哪來的回哪去,也別乾等著了,否則光住店都是一筆大開銷。」

程素月並未聽從他的建議,道謝完,依舊指揮車隊順著小路的方向走,官兵也沒阻攔。柳弦安掀開車簾往外看,見這條路修得十分平整寬闊,又走了一陣,前方果然出現了茶棚,也是由官兵在經營。

高林上前問價,茶水一個銅板一大壺,算不得宰客,不過要是在這種地方還開出天價,往來過客吃了虧,免不了要抱怨到別處,反倒容易惹出事端,薄利多銷確實是最省事的安排。

路上一直有官兵巡邏,山道盡頭,則是另一片幽深密林,隻要穿過去,就算徹底離開了赤霞城的轄區。

程素月道:「那姓石的在別處沒本事,對於送客和斂財,倒是計劃縝密得很。」

高林在林中找了塊乾燥的空地,命眾人就地安營,準備入夜後親自去城中一探究竟。

柳弦安從馬車裡鑽出來:「高副將。」

高林走到他跟前:「柳二公子有事?」

「嗯。」柳弦安點頭,「赤霞城目前一切未知,若瘟疫當真凶猛,高副將就這麼闖進去,怕是會有危險,不如帶我一同前往。」

他態度真誠,所提出來的要求也合理,但高林一來要保護好柳莊主的兒子,二來也對柳弦安能否治療瘟疫確實存有幾分疑慮,便尋了個借口,說自己隻是暗探,會速去速歸,時間短,絕不會出什麼亂子,自然也沒必要與神醫同行。

「那好吧。」柳弦安沒強求,不過在離開前仍盡職提醒,十五年前南邊有過一場瘟疫,隻要沾到就是滿身長瘡,哪怕墊著三四層布巾也無效,還有二十一年前的野曠村,村民相互聊幾句天也會傳染,此外另有擦肩走過的、同住一院的、在一條溪裡洗過手的、在一座廟裡上過香的……都有可能生病,總之高副將千萬小心,我就先回馬車睡覺了。

「等等!」高林聽得有些許崩潰,「用三四層布巾隔著口鼻都沒用,那我還要怎麼小心?」

「不知道。」柳弦安如實說,「怎麼治,得看具體是哪種病,先前阿寧備的藥丸也隻能防最常見的幾種瘟疫,做不到包治百病,所以我才提議,此行最好能帶上我。」

「這……」高林陷入為難。

「本王隨你一道進城。」身後傳來梁戍的聲音。

「王爺,萬萬不可。」高林急忙勸阻,「那城裡還不知道是個什麼鬼樣子,屬下獨自前去便可,王爺如何能與——」話說一半戛然而止,因為他發現「哦,原來不是要和我一起去」。

梁戍看著柳弦安,又重復了一遍:「今晚子時,我帶你進城。」

「好。」柳弦安答應,「那就子時。」

於是高林就又開始操心,他真的很難不操心。按照以往慣例,夜探這種事一般都是自己與阿妹去做,怎麼這回有了柳二公子,王爺突然就來了興致,真的不是另一種找樂子的方式嗎?而且控製瘟疫,總是越有經驗的大夫越穩妥,最好能年過半百,白胡子一路拖到月匈,那就再令人安心不過了,像柳弦安……他還真放心不下。

不過再不放心也沒轍,驍王殿下不可能聽他的,柳二公子一樣不會聽他的,高林後來還去找了阿寧,試圖曲線救國,讓他出麵勸勸,結果小廝一臉醫者大義,鏗鏘有力地表示:「白鶴山莊出來的弟子,隻會迎難而上,哪裡有躲著瘟疫走的道理?不單單是我家公子,將來我也是要一起進城治病的,還請高副將以後不要再提出這種無理要求。」

就這麼站在道德製高點,硬生生把高林給慚愧走了。

程素月用同情的目光看著她哥:「咱王爺什麼時候做過沒把握的事?你瞎緊張什麼。」

「有把握,也是在戰場上的把握,在朝廷裡的把握,疫情是想握就能握住的嗎?況且王爺先前又沒賑過這種災。」高林打發她,「去,你再勸勸。」

「我才不勸,我覺得柳二公子挺厲害的,一定能有辦法。」程素月不願意動彈,「你也少管閒事了,晚上等著接應便是。」

高副將四處碰壁,心力交瘁。

怎麼也沒個人能理解自己。

夜幕再度降臨。

子時,露水凝出一片蒸騰的白霧,林間幽寂。

柳弦安將自己那匹棗紅小馬牽出來,用刷子刷了刷毛,又餵了半塊香噴噴的黃豆蘿卜餅。

梁戍問:「你就準備騎它?」

柳弦安點頭。

他隻有這一匹馬。

驍王殿下的黑色神駒此時也踱步過來,身形差不多是小母馬的兩倍大,鼻孔外翻,膘肥體鍵,長著一副日行千裡的絕世霸王模樣。於是柳弦安又歉意地說:「我這匹馬跑得比較慢,路上可能會耽擱一點時……哎!」

梁戍單手拎著人,一起跨上馬背。

玄蛟長嘶騰空,不等主人驅使,便卷起山風向遠處疾馳,四蹄如鐵,將沿途月色踏得粉碎。

阿寧被這套行雲流水的土匪手法給看呆了,張嘴愣了半天,反應過來之後,趕緊追兩步喊:「公子,你還沒帶披風!」

柳弦安自然是沒聽到的,他被顛簸得幾乎跌下馬背,哪裡還顧得上披風,隻來得及用雙手抓緊鞍上的扶把,有些失措地回過頭。

梁戍用餘光瞥見,心情再度舒暢,他微微壓低身形,用靴底一踢馬腹,速度越發快如雷電。

玄蛟過處,草叢裡的流螢被整群驚飛,它們在空中匯聚翻騰,忽而如緞帶繞在兩人身側,忽而又被風吹得落了滿山,拂樹生花,熠熠娟娟。

高林在遠處看著這夢一般的夏夜綺景,心想那些宮廷畫師的畫都算個屁,他用手臂一搗妹妹:「月啊,你說咱王爺與柳二公子待久了,會不會也變得仙氣飄飄?」

「王爺本來就是神仙。」程素月啃了口野果,「他這些年超度的人難道還算少?」

阿寧在這方麵單純如紙,聽到了就驚奇地問:「王爺居然還懂佛法?」

高林一噎,趕緊謙虛:「不多,就一點點。」

至於具體是多少,大概剛好夠在戰場上踏著屍山血海,送對麵的人趕個吉時投胎。

作者有話要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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