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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鏢師們雖不知這一行人的身份,但出門在外,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沒有發火,隻解釋道:「公子怕是看錯了,這是上好的療傷藥。」

「是療傷藥,但是裡麵加了赤丹花,赤丹花會散精氣蝕心脈,連續用上十天,任誰都救不回來。」柳弦安道,「況且他本就傷重,應該會比十天更短。」

「這……公子是大夫?」那鏢師頭目見他說得有條有理,也不敢輕視,親自將藥瓶送過來,「這藥是我們從家裡帶的,理應不會有古怪,還請公子再仔細看看。」

「不用看啦。」阿寧擋著男人,不讓他靠得太近,「連我都能聞出來,說明這裡麵不僅加了赤丹花,加的量還不少。你們還是盡快將他傷口上的藥粉與淤血清理乾淨,再用繃帶包紮好,馬上送到白鶴山莊求醫吧。」

「我們原本也是要去白鶴山莊的。」這時後頭又有一個鏢師站起來,「既然這樣,也別在這裡耽擱了,還是抓緊時間動身。」

頭目辨不清柳弦安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但也不敢拿人命開玩笑,更沒空判斷傷藥是在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所幸這裡距離白鶴城已經很近了,於是匆匆道謝之後,就下令眾人整理行裝,即刻出發。

鏢師們重新抬起擔架,在頭目一連串的催促聲中,幾乎是一路小跑著離開了這片樹林。

高林拿起佩刀,叫上三個護衛拎著桶,也去了溪畔取水。

待到四周重新安靜下來,梁戍才開口:「既會看診,為何不替他一次治好?」

「王爺誤會了,我不會看診,也從未替人看過診。」柳弦安解釋,「隻是能辨出各種藥材的氣味。」

這對白鶴山莊的少爺小姐們來說,算基本功,人人都是從四五歲就開始學,唯一的區別隻在於有人學得快,有人學得慢,而柳二公子,則是因為學得實在太快了,所以任誰都覺得他在偷奸耍滑,哪怕抽考全對,也被大人斥為作弊。

柳弦安沒有解釋,彼時他年歲尚小,並不太理解先生是怎麼判定的,隻是盯著那兩撇不斷飛舞的小胡子,默默後退兩步,免得口水噴到自己。挨了一陣罵後,忍不住就搖頭晃腦地感慨,果然,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啊,我還和這種人有什麼好說的?

仰天而噓,仰天而噓。

後來諸如此類的事情,又發生了許多次,柳弦安在剛開始的時候,還曾經試圖站在別人的立場上,用他們的眼光來審視自己的行為,看是否當真荒誕浪盪,但後來一想,世人如果用他們自己的想法來作為判斷對錯的標準,豈不是人人都能有一個標準?既然人人都能有一個標準,那我何必非要遵從他們的標準,而不能遵從自己的標準?

想明白這一點後,柳二公子重新躺回軟綿綿的榻上,舒服地長嘆一聲。

在往後的歲月裡,他也徹底放飛,將自己活成了一個飄飄搖搖的神人。一隻腳囹於凡人之身,隻能踏在紅塵裡,羈絆著父母親朋,目睹著生死病痛,另一隻腳卻借力不滅的思想與精神,高高踩在萬丈青雲之巔,縱情遊於四海,往往樂不思歸。

他的世界裡有一隻白鶴,能隨時隨地托舉日月。

而梁戍和他截然相反。

朝堂傾軋,戰場廝殺,樁樁往事足以化成一場大火,將所有年幼時的天真念想燒個乾淨。他的記憶裡是沒有鶴露鬆風的,有的隻是權術和屠戮,以及漫漫長夜下的一壇烈酒。

梁戍還記得在自己小時候,曾經見過白鶴山莊的主人,他那陣帶了許多弟子來西北援軍。戰事如拉滿的弓弦,自己跟在師父身後,沒日沒夜率領一批一批精銳的士兵出戰,再用擔架一批一批地把傷兵抬回來。戰火燃起、熄滅、再燃起,血肉撕裂、痊愈、再撕裂,暗紅色的夕陽高懸於大漠上方,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火在灼嗓,在某些精疲力竭的時刻,他甚至懷疑自己陷進了一場永遠也不會有盡頭的慘烈輪回。

阿寧把火堆撥弄得更旺了一些,又從小葫蘆裡倒出來幾粒包好的小藥丸:「公子,吃了安神藥早些睡吧。」

柳弦安卻道:「今晚早睡不了。」

梁戍聞言,眉宇稍稍一動。阿寧沒搞懂,還在小聲地追問:「為何?」難不成王爺要與公子聊天?不應該啊,我看王爺一直在出神,也沒有要主動同我們說話的意思。

柳弦安道:「又有人正在哭喊著朝這邊走來。」

阿寧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足足過了老半天,風才送來一絲若有似無的鬼叫。

柳弦安的耳力差不多能和內功深厚的梁戍相媲美,純粹是因為打小沒什麼朋友,所以在大段大段孤獨的思考中,他學會了捕捉風中的每一絲聲音,來與自己作伴。

梁戍問:「那你可知來的是誰?」

柳弦安搖頭:「不知,不過應該傷得極重,否則發不出這種聲音。」

聲嘶力竭嗓子倒劈,不知道的,還以為渾身的骨頭都被打斷了——不過事實上也差不了太多。

高林穿出密林,手裡牽著一條繩子,繩子上拴了一串鼻青臉腫的鏢師,正是方才那夥人。而鏢師的頭目,則是和三名兵士一起急匆匆抬著擔架,他的胳膊也受了傷,正在往外滲血。

柳弦安稍微有些詫異,一來詫異他們原來真的有問題,二來詫異高林是怎麼發現的?

高林上前對梁戍道:「主子猜得沒錯,他們走了沒多遠,就想抽刀殺人。」

殺誰?殺鏢師頭目和擔架上躺著的人。若不是高林及時出手,隻怕山中早已多了兩具屍體。

「多謝這位義士。」鏢師頭目驚魂未定,顧不得自己還有傷,跪地連連叩首,「還請各位再幫我一回,幫忙將我家少主人送往白鶴山莊,若能救他一命,我常霄漢日後定當以命相報!」

眼見這人趴在一堆亂石上,將腦門子磕得滿是血印,梁戍轉過身,瞥了眼樹下坐著的柳弦安:「能救?」

高林萬分迷惑,這能不能的,柳二公子哪裡會知道。

柳弦安站起身,走到擔架旁,這才看清傷者的臉,容貌稚嫩,頂多也就十五六歲,但唇色發青,脈象紊亂,比剛剛更加不如,於是抬頭問:「他方才又被摔了一下?」

高林虎軀一震,稍微刮目,真能看出來?

常霄漢趕忙點頭:「是。」

「不必送往白鶴山莊,摔了一下,毒氣攻心,已經來不及了。」柳弦安伸出手,「阿寧,把你的藥箱借我。」

阿寧一路小跑去馬車裡取。

柳弦安打發常霄漢去燒水,自己挽起衣袖,把傷者的身體擺正,又將頭稍微墊高了些。高林看他手法生疏,力氣也不大,完全不像白鶴山莊裡那些能徒手接胳膊鋸腿的大名醫們,就從牙縫裡往外擠字地問:「王爺,行不行啊,別給人活活治死了。」

梁戍道:「不必捏出這做賊的腔調,柳二公子能聽到。」

高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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