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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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牗風驚竹,開門雪滿山。聽著好像挺美,其實就是天寒地凍,渺無人煙。

西北地廣人稀,稀少到什麼程度呢?一個大村子也不過百來戶人。這麼多戶人家,大磚瓦房的一手之數。雖然地多,但大多不適合種植。村民養牲畜得較多。

如今已是二月,還冷得像在寒冬。村子後頭有山,光禿禿的還能瞧見未化的雪。

周家是個小三間兒土坯房。說實話,這院子在王家村不算破落。葉嘉從村頭走到村尾,發現村裡更窮些的人家有的是。周家這情形算是體麵的,黑瓦的頂,有院子,靠牆邊還打了一口井。這年頭,大部分人家沒井的,都去村頭的河裡挑水吃。

不過一想周家沒人挑的動水,打口井也是常理。井邊一個木桶,連著繩子。沿邊還搭著一個葫蘆瓢。從大門口到院門口鋪了石子。屋頂蓋了一層草,被風得蓋不嚴實。

怪不得外頭下大雨裡麵下小雨,等天晴,她把這屋頂給修了。

葉嘉在床上賴了三四日,終於躺不住。此時站在院子裡盯著屋頂瞧,身後正好兩個姑娘挽著手並肩走過去。瞧見葉嘉起來了驚了一下,站定了喊了一聲。

葉嘉回過頭,那姑娘上下那麼一打量她,捂著嘴就笑了。

「喲,這不是嘉娘麼?身子好了?」那姑娘一張上窄下寬的梨形臉,眼睛細成一條縫,翻白地瞥過來瞧著十分刻薄,「今兒怎麼沒去鎮上。我可聽說前兒程風哥就回來了。怎麼地?沒來尋你?」

葉嘉想半天沒想起來說話的人是誰,就站著不說話。

「怎麼不說話?往日牙尖嘴利的,今兒怎麼跟啞巴似的……」

她旁邊一個大方臉姑娘立馬掐斷了她後麵的話,兩人鬼鬼祟祟的。不敢拿正眼跟葉嘉對視:「我就說她皮糙肉厚的死不了。你偏要來看看。這不好端端站著麼。」

「怕什麼!你那是不小心失手,又不是故意的。她自己沒站穩怪得了誰?」這話石破天驚,葉嘉眉頭一挑,跟那方臉的姑娘對了個眼。忽然想起了這人是誰。

張春芬,寄養在葉家的她大嫂子的妹子。也是當日把原主推下河的那個人。

張春芬見葉嘉的眼神掃過來,頭一埋,頓時就想走。那她旁邊的姑娘卻不依不饒。往日原主仗著長得俊吃得開,沒少擠兌她們。她自然逮著機會就想找補回來:「而且你瞧她穿的都是什麼衣裳?往日程風哥能舍得她這樣苦?定是破了相,程風哥不要她了!」

嘀嘀咕咕的,說話的姑娘眼神有意無意地瞥張春芬的衣裳,藏不住嫉妒。

張春芬約莫十六七,一身鵝黃綢緞的襖子,領口袖口鑲了一圈兔毛邊兒。簇新,下麵配了條紅裙子。耳朵上掛了銀耳墜,一走三晃。要不是臉生得黑,倒是光鮮得不像個鄉下人。不過衣裳穿身上有些短,看起來不合身。即便如此,這一身也足夠叫人吃驚了。

見葉嘉的眼睛也瞧過來,她偏了偏身子避開。一手將鬢角的碎發別到耳後,拉著臉:「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先走了,還有事兒呢!」

那姑娘還想再說,張春芬扭頭就走。那姑娘無法子,隻能憋屈地跟上去。

葉嘉目送著兩人離去,眼睛緩緩眯起來。餘氏這會兒不知去哪兒,堂屋門口小孩兒坐小馬紮上乖乖吃飯。葉嘉又瞥了眼小孩兒的碗。那碗裡不知裝得什麼黑乎乎的,聞著味兒都覺得苦。

一陣冷風竄過來,葉嘉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跺了跺凍麻的腳進屋。

低頭看看自己,一條洗得發白的土布棉褲,上衣襖子的胳膊肘還打了補丁。內裡棉絮瓤子已經硬了,穿著又重又不保暖。葉嘉哈了口氣,沒有鞋子換,隻能又跺跺腳。葉嘉把這幾間屋子都給搜了一遍。除了周憬琛躺的屋,堪稱掘地三尺。但別說銀角子,一個銅板都沒有。

這小三間兒也不大,就那麼點地兒一眼望到邊。糧缸擱在小廚房,拿個小鎖鎖著。她才去揭了蓋,毫無驚喜,就剩缸底一層高粱米。

沒錢,沒糧,沒地,沒羊,在西北窮村子,一個寡婦,一個小孩兒外加一個服役的男人。這叫什麼?精準扶貧嗎?默默吐出一口氣,做了好久的心理暗示才把破口而出的髒話咽下去。

唉聲嘆氣了半天,葉嘉轉身又折回臥房。到底把牆縫裡的小木盒子摳出來。

這是原主藏的首飾盒,裡頭的東西葉嘉本來不想動。倒不是舍不得,畢竟人都快餓死了,誰還戴首飾?而是這些東西來路不正,是程風給的。按理說該還回去,但這會兒也顧不上別的。打開來,裡頭有兩對指甲蓋大小的銀耳環,一個筷子粗的銀鐲子,外加一根顛起來沉手的銀簪。

拿起銀簪咬了一口,也不知是不是純銀的。若都是純銀製的,應該值點兒錢。金銀在哪個朝代都是硬通貨,葉嘉琢磨著要不等會兒就去鎮上把東西給當了。忽然就聽到餘氏在哭。

東西往懷裡一揣,葉嘉忙掀了簾子過去。

說起來,隔壁屋裡躺著一個人,倒是忘了周憬琛前幾日也一身血被抬回來。不曉得在西場出了什麼事,抬回來就有進氣沒出氣。兩人是夫妻,按理說周憬琛不應該躺在餘氏那間屋子裡。但原主嫌棄他身上都是血,衣裳又髒。攔著門,不讓人給抬進屋。

餘氏性子柔弱,又是個嘴笨的。原主耍起狠來,她動手動不過,說又說不贏。隻能抹著淚把兒子給抬到自個兒屋。因著大夫交代了不能挪動,至此,周憬琛就在西屋躺下。兒子十九了,母子不好睡一個屋。餘氏沒得辦法,就帶著小孫女在堂屋打地鋪。

葉嘉:「……」

不得不說,想起這事兒,她開始佩服周憬琛的月匈襟了。若旁人敢這樣對她媽她侄女兒,她非得把人給整死不可。但轉念一想,在古代,休棄對女子來說已是天大的懲罰。不管是不是女子的錯,隻要被休棄,那都要一輩子被人戳脊梁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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