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凶犯人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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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落下,廠房內愈發昏暗。鵬哥身後的窗戶漸漸染上夜色,配上那顆沒有凹凸的頭顱,他看起來就像是哪家鬼屋裡的怪物演員。

不那麼逼真的頭顱,下麵硬生生接了具活人身體。

頭顱上畫著露出八顆牙齒的扭曲笑容,濕潤的眼球爬滿血絲。

鵬哥似乎非常想坐下,或者朝前撲倒。他的身子搖來晃去,可惜雙腳不聽使喚,牢牢黏在地上,把他變成一個嚇人盒子裡來回搖擺的小醜。

那不是活人能做出來的動作。

「哈哈。」他斷斷續續地吐著字,聲音近乎悲鳴,「哈哈……!」

見到這分外異常的景象,幾位警察有些緊張,但沒有一個人後退。他們擔憂地看著鍾成說這位「專業人士」,準備一有個風吹草動就沖上去救人。

搖搖擺擺,晃晃悠悠,不到兩米的距離,鵬哥幾步便挪完了。

他幾乎臉貼臉停在鍾成說麵前,嘴裡依舊一遍又一遍重復著那句話。聲音時高時低,嘶啞而扭曲,像是壞掉的復讀機。

「哈哈,賤貨,來了還想回去?哈哈……」

鍾成說巋然不動:「想,我打算再過半個小時下班回家。」

「還有,請不要說髒話。」他又後知後覺地補了句。

鵬哥:「……」

他停住囈語,整個人卡在原地,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殷刃沒忍住,噗嗤笑出聲:「餵鍾哥,你眼中那人什麼樣?」

「二十歲上下,臉色特別差,看上去有些脫水跡象,最好趕快送去醫院補液。」鍾成說實事求是地評價。

他似乎看不見鵬哥臉上的異常。

與此同時,盧小河的連珠炮彈出耳機:「目標周身煞氣濃度024~028fr,較強汙染持續中。未探測到煞氣擴散跡象,初步判斷為非傳染性異常,科學崗人員可以正常接近。」

盧小河話音剛落,鍾成說身形一閃。

猶如黑豹捕食,鍾成說的壓迫感瞬間炸開,眨眼間便完成了整套攻擊。膝窩被踢,鵬哥發出極尖銳的「哈!」聲,那股未知力量這回沒能撐住他的身體——鍾成說的擒拿下,他直接雙膝跪地。

鵬哥全身抽搐,關節哢哢擰動,腦袋時快時慢地亂甩,掙紮方式離奇又惡心。鍾成說理也不理,隻管把他牢牢按在原處。鵬哥有個一米八幾,身子挺壯,也不知道鍾成說哪來的那麼大力道。

孫警官欲言又止:「這人的臉……」

鍾成說:「我沒看出什麼問題,如果你們感覺不對勁,附近可能有致幻氣體或黴菌。」

孫警官頓悟,利落地下指示:「上去幫忙!聽見沒有,環境不衛生,都注意著點。」

兩分鍾後,三位混混被依次帶上警車。

鵬哥則被束縛好,由120送往海穀市人民醫院。醫院八成也有識安的人,來接人的醫護掃了眼那張平麵臉,表情異常淡定。

「直接送去識安專區。」他無視瘋狂撲騰的鵬哥,當機立斷。說完還專門做了一通消毒,操作行雲流水,非常熟練。

整套流程跑完,天還沒黑透。

鍾成說如願以償地按時下班,殷刃則買了本地厲鬼推薦的肉夾饃。兩人一人捧著一個,在萬興街邊找了個僻靜角落,麵對麵打發晚餐。

饃酥肉香,臘汁迸出滿口鮮美。食物熱乎乎地下肚,殷刃僅剩的不爽全被夜風驅散。

他之前還真沒嘗試過這種生活。眼下他正在煙火氣中忙忙碌碌,不用操心吃穿用度,甚至還與人這般親近。

挺新鮮,還不錯。記吃不記打的鬼王大人有點滿意,決定待會兒再買兩個肉夾饃當夜宵。

眼下過了飯點有一陣,鍾成說明顯餓了,吃東西的速度比平時快了些。這人似乎很怕燙,隻見他吃著吃著突然僵住,開始急促抽氣。

鬼王大人沒有壓抑自己,當場幸災樂禍地笑出聲。鍾成說譴責地瞪了他一眼,默默背過身去。

殷刃也不在意:「咱們要不要吃綠豆刨冰?離這就幾步路,據說很健康。」

胡桃小姐真誠推薦,她表示當初她減肥時常常去吃,鍾成說那種熱量控製狂應當不會抗拒。

果然,聽到這個建議,鍾成說又默默轉回來:「好。」

……

次日,海穀市人民醫院,識安專區。

經過一晚的治療,橙腦袋終於恢復了些許理智。看到上門的殷刃和鍾成說,他下意識往牆角縮了縮,好歹繃住了沒逃。

橙腦袋叫錢誌成,十九歲。他渾渾噩噩混完中專,現今在飯店後廚打工。

根據錢誌成的說法,他自己「混社會還沒多久」,尚處在覺得不務正業「很時髦」,被吳濤帶著學壞的初級階段。如今遇見這種事,錢誌成連發型都懶得打理了,他任由橙色頭發貼上頭皮,整個人像條被雨淋透的博美犬。

「警察剛走。」他畏畏縮縮地說。

「我們的詢問重點和警方不太一樣。」殷刃笑得很親切。

看到那張漂亮過頭的笑臉,錢誌成僵了好一會兒,有點大舌頭:「也、也行,你們問吧。」

確認問題後,錢誌成拿被子裹住自己,磕磕絆絆地講述起來——

吳濤死的那晚,錢誌成確實在封閉區,但他們幾個人並沒有一起行動。

事發時,吳濤身邊隻有鵬哥。

「鵬哥」真名吳鵬鵬,和吳濤有點血緣關係,論輩分是吳濤侄子。這倆叔侄是萬興街有名的流氓,某種意義上也算「搭檔」。

「鵬哥年輕嘛,沒濤哥……咳,沒吳濤膽子大。」錢誌成苦著一張臉,「那天晚上,吳濤說要帶鵬哥『嘗點刺激,開開眼』,還說自己盯了個乾淨事少的。」

殷刃:「他們兩個單獨離開,沒帶你們?」

「沒啊,他肯定就去、去乾那個嘛。吳濤嫌我們幾個太嫩,怕我們被條子問出啥來,壞他們的事。」

「『乾那個』是哪個?」

「我都跟條……警察說了呀!就是找女的耍、耍朋友,我又不在場,我也是胡猜。別的不知道,真不知道!」

錢誌成吞吞吐吐,情緒有點激動。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又開始劇烈顫抖。

「後半夜鵬哥一個人跑回來,就就就你們看見那副鬼樣,誰他媽敢上去問話啊!我們幾個想跑,結果咋跑都會跑回廠房附近……隻有廠房剩點吃喝,我們、我們就一直待在那,盡量遠離他,再後來警察就來了。」

他使勁抓自己的頭發,眼珠又開始亂轉,嘴裡瘋狂喃喃「我什麼都不知道」「憑啥你們不怕」之類的話。

要是看到吳濤的死狀,這人搞不好會直接崩潰。

「夠了。」鍾成說站起身,一板一眼地吐詞兒,「你好好休息,多喝熱水。」

錢誌成:「?」

殷刃知道這人《溝通的藝術》病又發作了,他同情地瞧了眼錢誌成,把鍾成說拖出病房。

錢誌成的隔壁就是「鵬哥」吳鵬鵬。

吳鵬鵬被固定在特製的病人束縛床上,輸液架上吊了好幾瓶水。殷刃眼中,他的五官依舊是扁平印花,這種「怪病」甚至有擴散的趨勢——吳鵬鵬的指甲也變成了平麵,就那樣「畫」在他的指尖。

他病房裡還有個目光冷淡的護士,月匈牌比其他護士多了個黑印記號。

「十五分鍾。」她沖他們擺擺手,「這人周身煞氣值沒有減弱跡象,他很虛弱,不適合長時間問詢。」

吳鵬鵬艱難地扭過頭,手指一動一動:「……哈……」

鍾成說:「他的讀寫能力……?」

「都不正常,現在他無法理解文字和畫像,更別提主動書寫。」

護士眉頭微蹙。

「他對聲音有反應,但隻會答同一句話。你們注意點,患者情緒不穩,受不得太多刺激。」

她熟練地換了袋藥液,收回輸空的軟袋。她右耳塞了識安耳機,殷刃能聽到裡麵的呼叫:【1103、1103,四號病房郭來福突然出現自殘行為,請立即處理……】

「我暫時離開一會兒,十五分鍾後回來。」護士推上護理小車,目光仍然很冷淡。

她快步離開,隻剩床頭機器嗶嗶輕響,病房裡的藥味稍稍淡了一點。

「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你能聽懂我的問題嗎?」鍾成說打開手機記事本。

吳鵬鵬脖子動了動,看起來有點像要點頭,但那個動作最終隻變成了怪異的抽搐。他又試圖眨眼,可惜他的「平麵眼皮」也不怎麼聽使喚。

「……哈……哈……賤貨……」吳鵬鵬的聲音裡滿是絕望。

鍾成說沒有被這副慘象打動,他平靜地繼續:「看來你還能出聲,那麼『哈』一聲代表是,『哈』兩聲代表否。我再問一遍,你能聽懂我的問題嗎?」

吳鵬鵬:「……」

吳鵬鵬:「哈。」

「你今年是不是十二歲?」

「哈、哈。」

「很好。」鍾成說點點頭,「7月13日淩晨,你是不是與吳濤在封閉區走動?」

「哈——」

「你們是不是打算襲擊婦女?據我們了解,吳濤聲稱盯了個『乾淨事少』的。」鍾成說問得很直接,「吳鵬鵬,你最好不要說謊。我想『坐牢』和『維持現況』哪個更糟,你心裡應當有數。」

吳鵬鵬嘴唇哆嗦了兩下:「哈……」

「你全程與吳濤在一起行動?」

「哈。」

「接觸到吳濤的目標了?」

「……哈。」

「現場沒有其他痕跡,吳濤的襲擊應當沒有成功。我換個問題,你是否目擊了吳濤的死亡現場——」

「等等,別——」殷刃沒來得及捂住鍾成說的嘴巴。

聽到「吳濤的死亡現場」這半句,吳鵬鵬震了下,繼而瘋狂掙紮起來。

吳鵬鵬在束縛帶中快速顫動,甚至要抖出殘影,他喉嚨裡發出間隔、大小完全一致的咯咯聲,仿佛被誰上了發條。沉重的病床被吳鵬鵬帶動,磕得地板咚咚直響。

「哈哈哈哈哈!」他嘴巴越咧越大,沖天花板狂笑,「哈哈哈哈哈哈,賤貨!」

吳鵬鵬身周煞氣明顯紊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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