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運蹉命硬」(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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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運蹉命硬」(六)

六、

侯富車起身後,頷首垂目等候榮稼卿發話,可榮稼卿卻慢悠悠地拿起台案上的水煙袋,抽出插在煙袋盒子裡的草紙撚。站在他身後的侍從,忙不迭地劃著了「洋火」,為他點燃紙撚。榮稼卿以紙撚子對準煙袋鍋子,「咕嚕嚕」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嘶——」地一聲,將青煙白霧完全吞入肺腔。然後對著點燃的紙撚「噗——!」地將青煙白霧吐出。青煙白霧撲滅了紙撚的明火,又被紙撚分成兩股,如同二龍出洞一般,翻騰盤繞,久久不能散去。榮稼卿又美滋滋地倒吸一口氣,享受著這吞雲吐霧的快感。接著將煙袋鍋提起少許,煙袋嘴兒杵在嘴唇邊:「噗」地一聲短吹,隻燃了一半的一坨「煙屎」,從煙袋鍋裡飛出,不偏不倚,正好落入桌子上的煙灰罐兒裡。然後他又微閉雙眼,正襟危坐。

侯富車心想;這老梆子是在考驗我的耐性呀,成,鄉下人進城——好歹都是一天。我反正閒著沒事兒,不像你卿爺,日理萬機,咱們就這麼耗著,看誰耗得過誰?遂索性耷拉著眼皮兒,堂中站穩,擺出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反倒是閱人無數、威震一方的卿爺,有些暈菜。暗想:眼前這位小屁孩,在威風肅穆的堂前,竟能如此氣定神閒。且行樁移步禮數嚴謹,語速語調抑揚得體,尊卑分明。不禁萌發了一種難得的獵奇感,遂抬起眼皮,炯炯直視對方,欲用犀利的目光,刺穿侯富車的心理防線。

誰知侯富車也隨之抬起眼皮,與榮稼卿四目相對,眼神中飽含著稚嫩的自信。自報家門道:「晚輩侯富車,母係富察氏,現今家境敗落,靠修女院救濟,就讀於『法漢中學堂』,斷齏畫粥,尚可勉強支撐。近來因罷工罷市,往日醍醐灌頂的神殿,如今已成法國人啼飢號寒的避難所。我等也成了包袱,被逐出院門,天寒地凍身無分文無處棲身。特投奔您的麾下謀一份差事,掙點小錢,隻求食能果腹,不至餐風露宿便足矣,懇請卿爺量才適用。」說完,將視線移到榮稼卿的腳尖上,頷首垂目,靜候榮稼卿發話。

榮稼卿握著水煙袋的手臂,緩緩地落在椅子把上。眯縫著雙眼審視著侯富車,心想:臭小子!人才呀!短短的幾句話,言簡意賅,巧妙地告訴你;他具有高貴的血統,雖然家境敗落,但我還是一個學生,怎麼地也不會是我折騰敗了家的,具體怎麼敗的,你若我就慢慢跟你聊。混小子明明知道我卿爺忙著呢,哪有閒功夫跟你個毛孩子閒聊呀?接下來話裡的意思,更是不露山不顯水地告訴你:我是「法漢中學校」的學生,天津衛無人不知,若非品學兼優,絕對進不了這所學校念書。接下來更是底氣十足,不容商量:我就是個人才,臨時上你這來,就是為了掙口飯吃,要,還是不要?你給個明白話吧!簡短兩句話,條理清晰,目的明確,字字珠璣。榮稼卿聽的仔細、想的深遠;臭小子來這找活乾,連句客氣話都沒有。何況我是該你的啦?……不行!就算你有能耐,我也得探探底兒。想到這兒,榮稼卿裝模作樣擺架子地:「噗」一聲,將草紙撚吹著,端起水煙袋湊到嘴邊,隨即又放下,並甩滅草紙撚的明火。

侯富車雖然微微頷首,卻始終翻著眼皮注視著榮稼卿,心想:這老梆子,八成兒是在試探我的「眼力見兒」吧?此刻我若上前為他裝煙絲,未免有些魯莽輕率。我若視若不見,就會被他看成「沒有眼力見兒」的混小子。兩難之下,侯富車靈機一動,躬身頷首道:「卿爺審人度事,如同『煙屎』一般……,」侯富車故意在此停頓,榮稼卿不覺一愣,瞪大了牛眼,直逼侯富車。侯富車接著不溫不火地:「如煙屎一般精準入罐,毫厘不差。晚生萬分欽佩!」一聽此言,榮稼卿又重新眯上雙眼,聽聽這小子還能怎麼掰嗤。侯富車上前一步,捧起桌上的煙灰罐兒,向罐裡仔細察看,臉上顯露出欣羨的表情:「適才被卿爺吹出的那坨煙屎;煙灰白嫩細滑,煙絲焦黃透金。那股令人氣潤神怡的清爽醇香,沁人心扉,繞梁三日。晚輩臆測,此黃煙產自南雄福地,隔五年方能產出此上乘佳品,自古有『一袋難求』的美譽。」侯富車這話既是顯派自己見多識廣,又像是拍馬屁的奉承話,又酸、又臊、又軟和。就如同寒冬臘月,從羊圈裡牽出一頭老綿羊,懟在榮稼卿懷裡,雖然味道不好,可是尤為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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