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IF線:光影〔5〕(1 / 2)
那份電報的衍生意是——全員清除。如果蘭溪羽也算在裡麵,那就是「一並清理」的意思了。
齊墨等了三年多,除掉了齊煙的出賣者,除掉了藏在學校裡的渣滓,還剩下的就隻有蘭溪羽和日偽的那幫混蛋。
現在,他終於等到了指令,可心裡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快感。
配合這次大規模行動的還有另外兩個組的同誌,他們之間也並不相識,當天通過獨立的暗號用來碰頭避免誤傷。齊墨是這一批乾部中近身戰最出色的,因此也被委任了深入敵後必要時候進行近距離刺殺的指令。
那一周的周末例會碰頭的時候,他再度向上級傳達了想要和並肩戰鬥了一年的同伴共議戰術的想法。
上級搖搖頭:「這次的任務,你必須要單線行動。你的行動指令是保密級別最高的,誰都不能說。」
於是,齊墨換了種措詞:「我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這次行動十分危險,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回來。這一年我受了他很多照顧,如果他不願意見也沒關係,請您代為轉達我的謝意。」
上級用極其復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最後嘆口氣,說:「他要是那麼輕易就能說得通的性子,這兩年也就不會過得這麼難了……行,我會把話帶到,但不保證他會去見你。」
「謝謝。」齊墨淡笑。
……
周日,深冬的上海灘難得下了場雪。雪花從下午兩點半開始紛紛揚揚地往下飄,很快就鋪了薄薄的一層。
齊墨穿上厚厚的棕色呢子大衣,戴上黑禮帽,手捧幾束白色香石竹來到墓地。他用手掃去齊煙墓碑上的浮雪,把香石竹放到碑石的下方。
雪一直下,直到漫過鞋沿。齊墨輕輕呼出一口氣,白霧蒸騰而上漫過長空。
清風微拂,吹動了香石竹的花瓣。
……
和「夜凰」約定見麵的地點在公共租界邊上的咖啡店。
齊墨點了杯熱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雪中來往行色匆匆的人們。店中放著柔和的英文歌,時鍾一下一下地擺動,像是杯中晃盪的奶蓋。
他從五點半等到了七點半咖啡店閉店,他要等的人沒有出現。
齊墨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心裡覺得有些遺憾,不過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夜凰」要是來了,反而是意外之喜。
他穿好大衣離開咖啡店,店門口的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路麵積雪踩起來發澀,他壓低了禮帽,沿著街邊小路往電車站點的方向走。
街邊的樓中傳來孩子的笑聲,父母一同唱著歡快的歌曲,有薩克斯的旋律飄出來。整個抗戰的大局勢在朝好的方向發展,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將侵略者趕出這片土地。
「叮鈴——」有人騎著自行車路過這片落雪的街道,
齊墨抬頭,卻見前方一片漆黑的道路中,有人站在路燈下。
燈光映出朦朧明亮的區域。細雪隨著燈光一起落下,在小禮帽上積了薄薄的一層。有著翡翠色眼眸的青年裹著深黑圍巾,點燃了細煙。
煙氣裊裊而上,和雪花撞在一處,化成晶瑩的水滴。
這條人行道不算寬,齊墨在那人麵前停下。
「這裡是『三不管』,蘭老板來這兒也沒個保護的人,不怕死?」齊墨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也寡淡。
蘭溪羽呼出一口煙氣,挑起眼簾看向齊墨:「我還以為你不會理我。」
齊墨微微蹙眉,他瞟向蘭溪羽微紅的麵容,還有因為浸雪而微濕的靴子。
「你……」他頭一回猶豫,「你準備去哪?」
蘭溪羽微笑:「沒準備去哪,我出來……是來看雪的。」
齊墨頓時為自己一閃而過的念頭感到可笑。他把手插到口袋裡,壓低帽子繞過蘭溪羽往前走。
「齊墨。」蘭溪羽突然喊住了他。
齊墨腳步頓住,轉身。
「以現在的形勢來看,估計用不了多久特高課就會撤出上海。你說,像我這樣的人,會是什麼下場?」
齊墨嘴角下壓:「蘭老板現在覺得形勢不對,想另尋出路?抱歉,我想到你會有的下場隻會覺得痛快。我也不知道有什麼方法能救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你不是說要親手了斷我們這些人?」蘭溪羽目光中盡是漠然。
雪依舊細細密密地下著,路燈的燈光忽地閃了一下。
「三年前,煙兒她,是你動的手嗎?」齊墨低聲問。
「是。」蘭溪羽說。
甚至沒有停頓。
齊墨沒再說什麼,也沒再看蘭溪羽一眼,轉身徑直向前走去。
路燈將他的影子拉長,直到他沒入漆黑的街道拐角,再不見影蹤。
……
周三,設備廠的接待大廳中喜氣洋洋。
蘭溪羽穿了一身白西裝,親自站到門口迎接每位政要和商賈,向他們介紹著參觀路線。
整個設備廠占地麵積大約十公頃,今日的介紹展覽將穿過他們的製造工廠,最終深入到成品演示廳。
開場儀式上,蘭溪羽組織工作人員放飛了九百九十九隻白鴿,鴿子成群地飛向蔚藍高空,無數白色的羽毛飄落下來,像是散落的旌旗。
「這要是不了解蘭老板的,還要以為蘭老板是個和平主義者了,哈哈哈哈。」跟蘭溪羽熟識的商賈如此開著玩笑。
蘭溪羽朝他笑笑,沒應聲。
人員很快流動起來,賓客們紛紛沿著既定好的路線進入工廠內。
而此時,位於製造工廠與演示廳之間連廊的齊墨,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另外兩隊的同伴已經迷暈了連廊附近巡邏的偽軍,他隻需要確保所有目標人物都進入演示廳。一旦有漏網之魚,就是他出馬的時候。
半小時後,人們陸陸續續通過了製造工廠,有說有笑地往演示廳裡麵走。
齊墨安靜地等待著。
大約十分鍾後,有一名政要匆匆走出來接電話,他似乎在跟電話那邊爭吵什麼。趁著這個時間,齊墨從隱蔽的地方走出。他不能讓槍聲驚動演示廳裡的人,所以要近身處理。
政要掛斷電話狠狠罵了一句。他轉身剛要離開,驀地被扼住了脖子捂住嘴。他瞬間瞪大眼睛,口中嗚嗚地嘟囔著聽不清的內容。
下一秒,隻聽得「哢噠」一聲響,他不斷掙紮的身子不動了。
齊墨拎著這具屍體扔到草坪後麵的樹後,就像扔掉一塊兒破布。
演示廳的大門緩緩閉合。就在這時,齊墨耳邊的無線電接聽器震動起來。他按下開關,裡麵傳來同伴的聲音:「差了一個人。」
「誰?」齊墨問。
「蘭溪羽。」
齊墨略微一頓,說:「你們照常行動,我去處理。」
說完,他關上接聽器,轉身看向工廠的入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