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恐懼(1 / 2)
像一頭僥幸逃脫獅子追捕的小羚羊,玉珠平安到達深圳,雖然心有餘悸,但心情很是暢快,兩年多來,玉珠從未如此暢快過。
金鐸和文慧到機場接機,從北方小城突然變換到繁華都市,風光不同,心情不同,一切都那麼美好。
金鐸開車,玉珠坐在副駕,車子在高速路上疾駛;路邊盛開的三角梅,白玉蘭,滿眼的春綠,林立的高樓大廈;玉珠秀美的臉上綻放出發自內心的微笑。
文慧毫無原由地喜歡玉珠,好像五百年前就認識似的。
晚餐後,玉珠和文慧收拾了餐桌,玉珠回到自己的房間,安靜躺在床上,回想這一天來見過的人,經歷的事兒,憂慮的陰雲就籠罩了玉珠。
兩年多來,玉珠把自己囚禁在家裡,幾乎與世隔絕,現在感覺自己患上了社交恐懼症,見到陌生人心裡就忐忑,手足無措;而且,好像喪失了語言表達能力,思維也混沌不清,這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可怕的自我感覺。如今她喜歡一個人獨處,獨處時感覺舒暢。
「影灰聯盟」為玉珠準備了豐盛的接風宴,菜品涼熱搭配,葷素相宜,海陸空俱全。
金鐸很像個大哥樣兒地介紹玉珠說:「我表妹,李玉珠。想到深圳來發展,她是我們那兒的優秀教師。」
文慧帶頭鼓掌,玉珠麵帶紅霞,心情激動,低頭不知說點什麼好。
金鐸接著說:「還是讓我表妹自己介紹一下自己吧。」這是給玉珠打場子,玉珠應該客套一下,比如:很高興認識大家,看到你們這麼團結,融洽,我為我表哥高興,以後給大家添麻煩,請多多關照之類的現成話。可是玉珠太慌亂,大腦空白,隻說打擾了,打擾了。
金鐸馬上接過話說:「我表妹剛來,害羞,現在你們自我介紹一下吧。」
霍金咳嗽一下,搶先發言。
這家夥最突出的特點是眼睛,他的眼睛不僅大的出奇,好像具有x光的穿透力,他轉動著盛滿紅酒的酒杯,表示誠摯的歡迎。霍金說話一板一眼,像編程一樣嚴謹,就差沒把標點符號說出來。
大捶話少,隻說了兩句:「我姓崔,他們叫我大捶。」
文慧坐在玉珠身邊,先摟了玉珠的肩說:「姐,這下可好了,以前我連個伴兒也沒有,天天跟這幫臭小子混,以後逛街有人陪了。」文慧說的是真心話。
衛士最小,有點害羞,邊想邊說,又是歡迎,又是多幫助,回憶起小時候,他姐對他的好,話很長。文慧等的不耐煩,催促他說:「老五,飯要涼了。」
衛士笑一笑說:「姐,你看到了吧。她老欺負我。」
大家都笑了。
大家都表達了真誠的熱烈,唯有玉珠一肚子的話沒說出來。金鐸把玉珠介紹為表妹很聰明,如果說同學,朋友,很容易讓人作善意的聯想,而表妹是親戚,無論將來有沒有故事,都能自圓其說。
玉珠很羨慕金鐸和霍金的從容自信,這一切自己也曾經擁有。
想當年的玉珠站在講壇上,思維敏捷,思路清晰,口齒伶俐,抑揚頓挫,不緩不急,能把復雜的問題以最簡捷的語言表達清楚。曾經麵對全市上百位小學老師作示範教學,好評如潮,優秀教師稱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現在是怎麼了?
一個近乎癡呆的玉珠,深圳會接納嗎?還能適應職場競爭嗎?玉珠茫然,茫然的玉珠雖然旅途勞頓,卻毫無睡意。
今天下飛機的時候,玉珠就遇到一起讓她慌亂不已的事兒,回想整個過程,玉珠覺得可悲。
飛機降落後,玉珠隨著人流走出機艙,在通道上,一個女聲對玉珠悄悄說:「女士,請留步,我是華海集團董事長助理,如果您方便,董事長想請你喝杯咖啡,請賞光。」
玉珠放緩腳步,扭頭看她一眼,董事長助理穿米黃色職業裙裝,氣質優雅,形象端莊,麵帶微笑。
玉珠沒作回答,加快腳步。
玉珠沒心思見什麼董事長,她恐懼陌生人,她隻想快點見到金鐸。
那位助理受了冷臉,並不氣餒,又追上來,柔聲說:「請別誤會,董事長沒有惡意,他隻是想認識你,請賞光。」
玉珠繼續走路,理也不理。
本來以為甩開了無聊的糾纏,可是在等行李時,一個衣服光鮮,表情和善,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湊到他旁邊,輕聲說:「女士,我姓王,剛才我助理代表我邀請過你,現在我親自邀請,賞個光好嗎?」
玉珠隻當沒聽見,她心慌的厲害,如果不是等行李,玉珠會撒腿開跑。
等待行李的時間異常地漫長,終於,行李從傳送帶上過來了,玉珠正要上前提取,王董事長搶先一步,把行李從傳送帶上取了下來,穩穩放在玉珠麵前,柔聲說:「我沒有惡意,很想認識你。」
玉珠隻裝聽不見,拉起行李箱便走。王董事長緊跟幾步,輕聲說:「能留個聯係方式嗎?」
玉珠理也不理,徑直往前走,直到看見金鐸,心裡一塊石頭才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