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5 彩雲道的漢人和開化熟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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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彩雲道不是自古以來, 都為華夏統轄,久服王化之所嗎?雖然調令下達之後,陶珠兒也對彩雲道的事務, 燃起了不小的興趣,並且也前往武林做了短期的培訓, 不過,這種培訓, 針對的是所有被調派去西南方向的吏目,以如今各地的政策實施情況為主,對於地區歷史、民情,不會有川蜀人更清楚。

「彩雲道那個地方,原來又有南詔,又有大理的,那都是他們自個兒的土著, 雖然也穿著漢家服飾,學說漢話,猶如高麗一般, 和宗主友好,但要說那裡是漢人的所在,就有些不實了。」

當然, 要說自古以來的話,彩雲道歸於華夏王朝統治的時間還是占多數的,從滇國為秦所滅開始, 一直到南詔立國, 彩雲道從未正式脫離過華夏的疆土,隻是這裡的漢人的確一直也不多,多是當地的土著, 服從中央王朝的羈縻管理,出了昆明城之後,各地的部落便是土司製度,一直到敏朝都沒有完全『改土歸流』,從土司製轉化為流官製度,要知道,改土歸流可是意義相當重大的一步,一個地區一旦改土歸流,便說明它徹底進入了中央衙門的管轄之下。

「前些日子,你們買活大學的歷史學家——在敏翰林院也有名氣的一個先生,好像叫做石齋先生的,也是從這條線路來訪彩雲道,在彩雲道、黔州道呆了近兩年的時間,回敘州返羊城港,我當時和他一艘船東去的,他就對我說,歷史上,漢人向彩雲道大舉遷徙,一共就有兩次,第一次就是莊蹻入彩雲道,立滇國,不過,那時期搬遷進來的漢人,如今恐怕早就把自己歸於夷族了!」

除了這一次隨楚將入滇的漢人之外,歷代也有很多漢人,順著五尺道進入彩雲,休養生息,逐漸和當地部族通婚,形成『南中大姓』,但是這些漢人,也逐漸以夷族自居了,不論是中原的漢人,還是他們自己,都把自己視為『南蠻』,實際上要考據下來的話,最出名的南中人士,即諸葛亮七擒七縱的孟獲,他就一定有漢人血統。

在彩雲道,孟、爨、董、雍等,都是南中大姓,而數百年前頗知名,現在也因為話本而重新聲名大噪的大理段氏,其宗譜所記載的祖上根源,還要來自於共叔段——他們的祖籍在武威,毫無疑問也是漢人,但大理段氏已經完全以白蠻自居了。這樣『蠻夷化』的漢人,在彩雲道並非是一種罕見的現象。

「華、夏、漢,到底是一種文化,還是一種血統,這是值得思考的問題。石齋先生當時就是和我這麼說的,這些人的血統是可以考證的,但文化和自身所謂的……『認同感』,對,用他們學問家的新話來說,那叫認同感,卻已經完全夷化了,那麼,在管理中便要尊重他們的認同感,把他們當做夷族來管理。」

對於民間百姓來說,這句話簡直就是廢話,但陶珠兒卻是心中一動,「民族認定、政策待遇都按異族來?」這可不是全然的優待,固然這也意味著一些特定的工作機會,但與此同時,在更多時候,也不會被衙門的吏目當成『自己人』,就如同買地的新進之地和根本老地的區別一樣,新進之地也有很多好處,但基本上所有人都削尖了腦袋,想被當成老地嫡係看待。

「他們既然認為自己是夷族,那就已經是夷族了。」

說到這裡,茶桌邊坐的另一個乘客,也是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這樣漢人夷化的現象,在我們川蜀也不少見的,當然了,漢化的夷人也多,敘州千百年前也是夷人的住所,隻是那些夷人現在全都漢化了,我們也就把他們當成漢人看待——就好像老李,你是白杆兵出身,那你也是土人吧!你看看你,現在說話的口氣,哪裡還和漢人有什麼區別呢?」

「你不說我還真忘了!」老李也不算老,交三十的年紀,隻比陶珠兒等人大了五六歲,這一說他也笑了起來,「我們這一支畢茲卡人,世代接受漢人土司的領導,都學會了說漢話,打小入伍,跟隨秦將軍駐守白帝城,自家的土話都不太會說啦!要不是身份文書上標注,有時真忘了自己不是漢人了。」

秦貞素乃至其夫,雖然是土司出身,但卻是漢人土司家族,率領土丁士兵,這在西南也是相當少見的。陶珠兒也是被老李這麼一說,才知道在川蜀遍地開花,待遇和漢人一般無二的白杆兵,原來還是夷族,一時間也體會到了石齋先生所說的『華夏到底是文化還是血統』,這個問題耐人尋味的地方。

老李又道,「以石齋先生所見,用文化認同感來劃分民族的話,那麼,如今在彩雲道,文化上還保留了自我認可的漢人,往上算,時間沒有超過二百二十年的,族譜的祖籍,也全是應天府、洪洞縣兩處。」

「石齋先生走訪了昆明城附近的十餘州縣,隻要是還留有族譜的,祖籍不是應天府柳樹灣,就是洪洞縣大槐樹,這些漢人,就是現在彩雲道漢人的根基了!歷年繁衍生息下來,大約是將將百萬人口,你從五尺道入滇的話,要走到曲靖一帶,才會看到他們,多數都在昆明城周圍數百裡內,再往外縱深而去,基本也就沒有什麼漢人了。」

彩雲道在地圖上看,疆域並不小,陶珠兒連忙取出行囊中的地圖,按照老李的說法,依靠比例尺用鉛筆虛虛地畫了一個圈,一時間有點說不出話了:昆明周圍幾百裡,最遠的是到楚雄,就這麼一個小圈兒,往外還有偌大的地盤,全是夷人百族……

怪道老李對她說,漢人在彩雲道才算是剛剛站穩腳跟,從居住區域來說,確然如此,什麼保山、大理、普洱、文山等地,全是蠻夷羈縻之地,在這樣的地方,想要設立更士署、行政衙門,貫徹精細統治,可想而知有多麼困難了!簡直就像是徒手建起一座高塔一樣,令人有無從下手的感覺。

陶珠兒的工作地點是早知道的,在楚雄西部,老李在地圖上指點著道,「這裡已經是漢人較少的地方了,石齋先生也沒有過去,因為語言已經不太通暢,那裡的農戶夷人會說漢話的還不太多,倒還沒有彩雲道南部那樣開化——來這裡要越過昆明,知識教的人是不太敢去傳教的!據石齋先生的說法,在這裡的衛所,早已廢弛,沐國公府的影響力也多為負麵,基本就不是漢人能夠安居樂業的地方了。」

「沐國公的事情,我們課程上是說過的。」陶珠兒也忙道,「知識教什麼的,就講得有些含糊,李主任,聽你的意思,在彩雲道不能全依靠漢人,是不是……還要依靠那些被知識教開化的熟番呢?」

老李的眉目頓時舒展了,對另外幾人笑道,「這不就是六姐身邊,久沐仙恩的聰慧娘子了麼?敢出外差的女吏,果然沒有庸才,我這一點言外之意,她是立刻就聽明白了!」

對於買地本土的百姓來說,知識教隻是一個遙遠且模糊的概念,沒有去南洋地區出過外差,是很難理解這種宗教在土著間有多麼流行的,大概是因為其的存在,和六姐不推崇宗教的聖訓,有明確矛盾的緣故,官方對此也幾乎沒有任何宣傳,培訓課程更是不會明言了。

老李等川蜀吏目,隻對陶珠兒道,「等你到了昆明,估計更士署的人也會仔細和你介紹的,我們畢竟還隔了山巒重重,知道得不是那樣仔細。隻是聽了往來於五尺道、三峽水路的彩雲旅人說起,彩雲道的局勢很復雜,各地的土司,心懷鬼胎,沐王府積威甚重,但數百年下來,內部也是一團亂,雖然聽從了皇帝的命令,對買活軍放棄抵抗,任由我們買地不費一兵一卒接管了沐王府,也沒有遭到任何清算,但要說完全歸心,那也是沒有的事情。」

他們說的含蓄,但陶珠兒完全可以想象出沐王府在彩雲道能有多麼作威作福、一手遮天,這一支國公,雖然沒有封王,但實際上完全是割據彩雲道數百年的藩王,地位比很多宗室藩王還要更加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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