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0 縱虎歸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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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 兄弟?這陣子忙得厲害吧,還回北邊去麼?楚姑娘沒留你?」?「是忙——但我這草料牛兄弟你也知道,當不得什麼大用, 也就是幫著打雜罷了!不過,牛兄你果然料事如神——以後啊,我怕不是也要在這羊城港常住了,牛兄弟你這要是留下來長期執勤, 咱們以後常來常往, 在一起喝酒——喝奶茶的機會有得是!」

「哈哈哈!怎麼, 這事兒就傳到你耳朵裡了?看來, 咱們魯二哥雖然忙碌, 可這小耳朵還是豎得高高的呢!」

「是陶姑娘來找東家道別時說的。」

魯二哥撓了撓後腦勺, 憨憨地笑道——他的話雖然大概是實情, 即以他的才能, 肯定無法勝任服裝廠的管理職位,但在羊城港這幾個月的忙碌,對他的改變還是蠻大的, 魯二哥身上那股子生愣味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全消失不見了, 原本因為生活艱苦、未來迷茫,自然而然帶上的那股子不管不顧的潑皮勁兒也消散了不少。

江湖義氣倒是仍在,但比前幾個月要會說話得多了,「聽說陶姑娘回紹興後也要升任了,還沒來得及恭喜您二位呢!咱們同船南下這麼一幫人, 個個都得了前程,真是受了六姐的保佑,出門時候和那樣好的大船同路, 就是個好兆頭!」

雖然不宣揚迷信,但牛均田聽了這話也覺得入耳,咧嘴笑道,「那是,咱們都算是借了獻禮號的運勢——我們的這點進步,和獻禮號船組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聽說獻禮號的設計師,如今都是簡在帝心的人物,受了一等的表彰呢!」

這事兒在民間激起了相當大的反響,很多報紙也連篇累牘地報道設計師錢芳英的傳奇,又掀起了一波送孩子讀理工科的熱潮,魯二哥笑道,「可是如此!不過,明輪船隻能在近海運轉,我聽店裡的客人說,遠洋的機械輪船,還有輪子在海下的暗輪船,現在成了所有廠子的目標,都是巴望著學錢工,再來個一步登天,一輩子吃用不盡!不過,這都是豪商巨富的事情了,我們嘛,聽聽看看而已,能把小日子過好,就該知足嘍。」

「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隻在楚家好生做事,再把張工交代的活兒乾好,能把兩邊周旋調停和睦,這兩個姑娘,我看為人都十分厚道,將來,難道就還虧待了你?」

魯二留在羊城港,是作為張九娘的股份代表,來監督楚細柳管理她們合資開設的服裝廠,當然,也發揮一些力所能及的作用,在監督之外,受到楚細柳的管理,幫著她一起乾活。這件事,牛均田知道得是很清楚的——雖說現在圓裙極大流行,已經從羊城港往外泛濫,席卷了整個江南,可想而知,假以時日,買地各處都會湧現出適合當地的氣候和民俗的圓裙變體,根本不會有人去細究其來源,但更士署這裡,卻等於是見證這個風潮成形的。

對於張九娘的設計能力,還有楚細柳的選款、運作能力,牛均田個人評價很高,若不是吏目不得投資商鋪,牛均田個人積蓄也不算多,他都願意入股這個『和風細柳』服裝廠,不過,目前這個服裝廠的開局,和圓裙的流行程度比,又有點不夠看了。

一個款式的流行,首創者未必能吃到最多的好處,張九娘就深受其苦,這一次也是一樣,真正在這個款式的流行中,賺得盆滿缽滿的,是那些靈活的官營服裝廠,人家規模大、設備好,工人熟練度也高,一開機就是成千上萬件做出來,價格也便宜,就算不如裁縫量身定做得合體,但價格擺在這裡,依舊是最大眾的選擇。

和風細柳服裝廠,真正比別家多吃的,就是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那段時間的利潤,不過,這一次也讓很多裁縫都認識到了楚細柳的能力,豐厚的收入,也讓他們更情願在楚細柳的帶領下工作,這自己開個裁縫鋪,看似是不受拘束,賺的都是自己的,但買地的服裝市場,官營服裝廠占去了很大的比例,剩下的高端市場顧客人數有限,這種盈虧自負的裁縫鋪,不過是小本買賣,想要賺到和上工差不多的錢,除非個別特會經營者,否則每日在裁縫鋪裡泡著,花的時間比上工還多,又要負擔房租等等,壓力並不小。

很多人也願意跟著厚道的東家,一起組個廠子做,這樣至少旱澇保收,而且也不需要籌錢去買縫紉機——這東西不便宜,很多時候都是一間裁縫鋪最貴重的財產。而且越新功能越全,為了效果好,賺到的錢還得投入機器的更新換代,又還有鎖邊機、打孔讀卡機等等,很多都不是裁縫鋪能負擔的大型支出呢。

這些從紹興出來闖盪的裁縫中,一心單乾的倒是不多,如今有個出身同鄉的女東家出麵號召,又是一開始就帶著大家吃了一口肥肉,很多人都願意受雇,這樣就解決了異地開廠最困難的人事問題,楚細柳在圓裙這裡,賺來的分紅,就拿來當做她出的本錢。張九娘做事也是大氣,看過楚細柳送過去的賬本,不但沒有把自己的分紅取走,還又添了五百兩銀子的本錢,並借給楚細柳一千兩,以後等她收到分紅之後,再添上利息歸還。

這樣湊在一起,大概四千兩的本錢,楚細柳出資分紅+借款所得的兩千二百兩,張九娘出資一千八百兩,依出資比例占股,楚細柳較多一些,同時還領一份廠長的工資,雖然隻是象征意義,還不如魯二的工錢多:這魯二之後,就要定期在羊城港和京城往返了,一麵是給張九娘匯報賬目,另一麵就是要取送樣式圖。不過目前是暫不必動身,張九娘留了一批款式圖下來,而且她這裡如果要跟隨禦駕回京,那至少還要三四個月的光景,等她到京城再畫新圖,怕不是要小一年的功夫?

「我也不知道皇爺何時動身,不是說身體不適,需要靜養嗎?還有說現在北方嚴寒,想要等北方開春動身的,橫豎現在傳遞文書速度也還行,借用海運,怎麼都比上運河之後快。大家是都希望能晚點兒走,這會兒上路,皇爺在禦舟裡都透風,更何況我們這些護軍了,風餐露宿,真能凍死病死人的。」

魯二哥和牛均田一邊聊,一邊也是往更士署裡走,順便還好奇地打探著各國使團的動向,「要說你們買地,的確是好地方,多的是來了不想走的,我那些老兄弟,前些時候我不是來了羊城港麼,就試探著給他們捎了口信去,也是報個平安吧,謔!您猜怎麼著?十停裡也就五六停給我回了消息的,餘下的,聽那些傳話的人說,不是下南洋去安家,就是去大江上遊闖盪著了!還有些自個兒尋扌莫了小買賣在做的,依我看,回去的時候,護軍能有之前的一二成就不錯了,就那些估計也是回家去接家裡人南下的。」

雖然大典已經結束,但急於離境的使團的確不多,像敏朝皇帝這樣,莫名其妙體弱多病起來,逃避回國履行責任的使者,為數不少,甚至他也不是唯一一個大當家,占婆國王也不想走,他都在直接和買地談,能不能把占婆國移交給買地衙門管理,換取自己在羊城港永遠居住和置業的權利了——羊城港的氣候,對他們來說是特別理想的,不算太冷,和故鄉比起來也壓根不算太熱,空氣的濕度也恰到好處,如果再往北走,很可能他們就覺得空氣過於乾燥,讓人不適了。

至於物質、精神享受,更無需多說了,仙畫之外,占婆國王對留聲機極度著迷,打了好幾次申請,想要錄下自己說話的聲音,儼然一副樂不思蜀的模樣,至於有些小部族的首領、王子,更無需多言,不像是成規模的大國,還有所謂的尊嚴,對小部落來說,最擔心的就是買地看不上自己的那點家當,要求他們回國去履行職責,這一離開買地,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回來,光是想想就讓他們極為不舍呢。

大糖盛世年間,別無所求,隻願一輩子都居住在長安的異族,也在所多有,此時的買地,雖然國土和糖時還沒得比,但繁華卻猶有過之,這些使團依依不舍,也是人之常情。牛均田道,「好地方人人想來,但並非人人都配留在這,有些人來了也光顧著給別人添亂,或許壓根都不該來,我們在紹興沒有抓住的那個莉蓮——」

魯二哥這才知道,牛均田約他,除了報喜敘舊之外,還有一個就是順便讓他來認人的,莉蓮的債主,也是承運商,也被叫來了,不過,按照買地的規矩,認人必須交叉辨認,而且結果互相不通氣這才算數。「在這事兒上,其實這倒是無關緊要了,因給你辨認的都是犯人,沒幾個清白的,無非也就是八百兩銀子的債務,這不算什麼大事。其餘一些零星的從重情節,也就還行。」

對更士來說,不出人命都不算大事,這種交叉辨認,最主要是防止一些重罪上,錯縱了真凶,冤枉了嫌疑人。莉蓮這個身份,牽扯的第一是八百兩債務,第二是偽冒身份,假造身份文書的罪名,假造文書這個罪還未必能落實,因為目前來看,莉蓮是買通了收容營中一幫夷族,冒用了一個夷族婦女的身份,逃出紹興,之後如果她一直是黑戶,沒有給自己假造身份文書,那就隻有偽冒身份一個罪名,單就這個情節而言,無非是苦役半年而已。至於她來到羊城港之後,所作所為,那就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有償陪侍、團體內部彼此欺淩、勒索、搶劫,這都是現在已查明而有口供、證據鏈的,還有勾結打手,私下跟蹤搶劫、偷竊客人私宅,這就是連鴇母也不知道的事情了,如果沒出人命其實都還好,十年以內吧,組織者估計得有十來年,但之前學生街那起有名的人命案,要是砸實,那肯定要判一個死,好幾個無期了,整個團夥的性質都不一樣了。」

小偷小扌莫,就算最嚴重的處置,那也就是砍手砍腳,不會要砍頭的,到殺人這一步,那就不同了,這大家也都能理解,其實魯二原本是乾武師的,對生死也早看淡,不該有多敏感的,當武師的能做護院都是少數,若是去走鏢,那真是今天不知明天事,和生死比起來,坐牢苦役也不算什麼了,至少人還活著。

然而,這是他們走武的賤命一條,對一般百姓來講,休說十年八年的牢獄之災了,就是半年一年,對生活的影響也是極大,幾乎就斷了再上進的可能,隻能一輩子在底層沉淪了。魯二哥的腳步有些沉重了,他是真沒有想到,在後巷幽暗處撞到的那個少女,半年間處境不但沒有改善,反而把自己陷入了更大的危機裡——要說她是遭了人的引誘迫害,這也說不過去,他也明白,這姑娘大概是個壞胚子,有些東西就在根子裡藏著那!

可想到她跳牆時那股小老鼠一般的慌張勁兒,他心裡又有點說不出的不落忍,在這件事上,他不能說誰做錯了,誰辜負了莉蓮——誰都不該她的,船長不該,買地的衙門就更不該了,這就和牛均田說的一樣,買地雖然好,可不是人人都配來的,想要在這裡過好日子,要麼,你命好,要麼你就得有本事。

這兩樣都沒有,那你就得接受去窮鄉僻壤一輩子乾活還債的事實,大城市的好日子,那就不是你配過的,能活下來就該慶幸感恩了,在這至少能吃飽飯,在老家,早就餓死病死了,你要連這也不接受,那你就是破壞了規矩,合該被買地毫不留情地趕出去。

可是……這要真說是她活該,他又怎麼也沒法點這個頭,魯二平素也說不上心軟,不是什麼爛好人,他也不知道怎麼說,其實他連這姑娘的臉都記不太清了,根本不是被她的美色打動……他也不知道怎麼說,他總覺得這不全是莉蓮的錯,或許……

或許錯的是這個世道,也不是說她做的事就是對的,隻是……

在這一刻,魯二腦中常見的,安詳的混沌散開了,在這瞬間,他對自己有了清晰的了悟,他明白了,莉蓮讓他想到了過去某一刻的自己——從前的魯二也沒做錯過什麼,可也一樣過得苦,一樣沒有希望,如果他不是這樣大大咧咧,萬事不較真的性格,或許魯二也早就行差踏錯了,他——他想要的好像也不過分,他並不覺得自己就怎麼貪心了,就像現在,哪怕他還遠不算富翁,也還是沒有成家,可魯二現在就很滿足,因為他好像已經擁有了最寶貴的東西,從前絕沒有的東西,那就是對未來明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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